这屠老汉哪会肯应?家里有个出息孩子,他可不得在村里转悠几圈,让他那些老伙计都来羡慕他,小心扯走顾石头手里的纸,夺过他手里的印泥,斜眼瞥他:“你这小子忒贪心,不像你爹,印泥借我用用,过一会儿来还你。”
哼着小调出门,探头看哪里人多他往哪儿走,不论是老头小儿、姑娘婆子都被他炫耀个遍,手里的那张纸成了金钵钵,从村民手里转手无数次,被屠老汉挑中按手印的也与有荣焉,见人就夸屠家那个出息的少年郎,这个时候屠小鱼比他们亲孙子还亲。
“小鱼回来了?今天读书咋样?没人欺负你吧?”村口刨地的大叔看大牛接俩孩子回来,热情地关心小鱼。
“没有,没人欺负我。”屠小鱼对这突兀的问话很是不解,越往村里走打招呼的人越多,归纳起来就是:好好读书,明年一举成为后山村第一个童生。
一向淡定的小鱼被村里人嘱咐的脸发热,他那个不怕事大的姐姐还代他承诺:“一定会的,小鱼性子稳,看书多文章写得好,明年我们村就会有一个年仅十二岁的童生。”
他捏着他姐的手臂让她不许再胡说,童生试他又没考过,就连夫子都不敢给他打包票,家里人已经热火朝天的把他的事抖个底朝天,也不怕牛皮吹爆了嘣着自己。
“小鱼回来啦!”屠老汉把那张盖了五个手印的纸递大孙子手里,眉飞色舞地说:“呐,担保人按手印都给弄好了,你明天给你夫子带去。”
屋里喜气洋洋的气氛让小鱼心里的憋闷消散了不少,也没说丧气话来冷场,折起纸塞进怀里,按住他阿爷的肩膀说:“嘘,我还没去考呢,别往外说,别把报喜神给我惊走了。”
“咱们不信这些,你从四岁就开始念书,肯定考的上,信你自己。”屠老汉不动声色地安慰孙子,却在第二天孙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出门,让村里人别再讨论,免得惊走了报喜神。
要割麦子了,张蔓蹲在水缸边磨镰刀,公婆在菜园里种菜锄草不在家,她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清理兔圈的儿子:“小鹤,你打算一直在家里养兔子?”
“养兔子咋了,我去年卖兔子也卖了四两多钱,加上卖草药的也五两半了,都快赶上我家收的租子了。”已经满十八岁的孙鹤穿着褐色耐脏的衣裳,脚上布鞋外套着草鞋,弯腰提着兔子腿看有没有揣崽的。
“大毛二毛去当衙役了,大胖跟大头还有铁蛋他们也都在镇上,不是在酒楼当伙计就是在饭馆做账房,阿香也在百草堂做跑堂,你们都是跟许夫子认字念书的,我记得你比他们认得字更多,要不你也去酒楼当个伙计?家里的兔子还有你阿爷阿奶养。”
跟小葵一起认字的那批小伙子一半已经从村里走出去了,还待在村里种地的都是不好好学或是在念书上不开窍的,除了孙鹤,孙鹤会写会认的字不少,他第一年卖兔子就去书铺里买了本书,现在每天还拿出来读一遍,遇到忘记的字还会拿去问许夫子。
可是没用啊,他认的字再多也用不上,张蔓不甘心,儿子能写会算就是不肯出门做工,窝在家里养兔子挖草药,如果没有大毛他们对比,小鹤每年挣五两多银子她再骄傲不过了。
“我在家养兔子也不差,不用跟外人打交道,也不用看人脸色吃饭,家里地里的活儿我也能搭把手,你看我养兔子已经积累出经验了,将来我也能像小葵爹一样,养兔子发家。”他开玩笑说,没有发现他娘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