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最终还是去了黄家当夫子,在那之前她姐夫也给她找了一份工,是个地主老财,但许妍去了一趟,估摸着那杨地主也是一时兴起要教子孙认字,最小的儿子十五岁,最大的孙子四岁,岁数太杂不好教,另外就是杨田庄刚好与镇上和她姐夫家成个三角,距离都不近,许妍如果去杨地主家还要雇车,一来一回的,每月工钱剩的还不足半两,很不划算。
再三考虑,许妍怀着侥幸的心理在正月十六去了黄家,每天一大早出门,踩着卖菜人的脚印走街串巷去黄家带小孩,吃了午饭再慢悠悠的往回走。
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多亏了黄夫人强硬的管家手段,她那些庶出的儿女胆子不大,反正据她观察,只要黄夫人亲生的孩子不捣乱,其他五个孩子是个不找茬的。
每天认字之余,许妍也给他们讲讲书本之外的,比如春种时会挖堰泥摸鱼逮泥鳅、夏天用□□或是田螺钓虾子、秋收割麦子的时候会遇到野兔野鸡,野鸡野兔跑得快人撵不上但狗追的上,麦地里会有野鸡下的蛋,运气好能捡一二十个。
这一直住在镇上,被关在宅子里的少爷小姐们哪懂的这些东西啊,辛苦劳累的耕种收获对他们而言充满了野趣,连带着也不排斥在纸上反复描红。
许妍的教学生活顺利而轻松,不用跟黄夫人打交道,头天还有丫鬟引进引出,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是丫鬟偷懒了还是黄夫人授意的,没人引路她自己也进去了,从那以后除了守门的老头,许妍见到的也就是黄家的孩子了。
而屠大牛时隔大半个月一大早的再次敲响许妍家门时,无回应,顺着门缝往里瞅,里面像是没住人似的,空荡荡的。房门紧锁,窗子半开,院子里也没晾晒衣物,甚至连水缸和泔水桶都没有。
一时心慌又茫然,傻傻的在门上又拍几巴掌才想起来右边的邻居,快步走过去刚敲了两下门,没听见脚步声门就开了,他还吓了一跳,看到门后的人面色正常才安心,“兄弟,你隔壁那户搬走了?”
黄析面色复杂地扶着门栓,在屋里看书看的好好的,突然听到响起的敲门声他就知道是那男人来了,只有他敲门急的像是要寻仇的。还没来得及细想心里松了口气是什么意思,就迈出了房门,站在大门后停了稍许时间,脚步声就过来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脚和脑子已经分家了,心里想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不想开门的时候门已经开了,想点头误导门外的人,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搬走,好像在外面找了份工,上午出门,下午在家。”
铁牛也惊诧这个瘦条男人的态度,这才一个月不见,怎么活像变了个人,之前还一副看苍蝇的眼神,自己都习惯了每次敲门要挨怼了。
黄析被他那恨不得扒了衣服反复打量的眼神给激得面红耳赤,越发觉得自己愚蠢,分不清里外和敌我,一时恼怒的想钻地缝。
屠大牛抵住要关上的木门,也不管这兄弟正不正常了,抓住机会赶紧问:“兄弟,那你知不知道她做什么工?怎么还去做工了?钱不够用了?”
“……这我怎么知道,想知道自己去问,我要是都知道了还会有你的事?”
他一说这话,屠大牛顿时高兴起来,这又弱又瘦的兄弟总算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心思了,往进迈了一步,把手里提的一条五花肉强塞给他,用那油腻的大手拍拍人家肩膀,“好兄弟,肉送你了,好好补补,对了,我姓屠,兄弟你姓啥?”
“免贵姓黄。”
看那胳膊比自己小腿还粗的男人准备走,黄析也顾不上手里腻歪的肥肉,探出头对那人道:“我隔壁的那…姑娘每天早上卯时末辰时初出门,下午什么时间回来就不确定了,你要找她可以来早点。”
屠大牛回头冲他摆手,“好嘞。”
看人拐弯了,黄析进去关门,看到对面敞开的门缝和还在晃动的门环,也没搭理,这儿住的多是独居租客,独门独户,来去匆匆,没什么来往,也不必在意。
片刻后,黄析再次出门,换了身短褂长裤,拎了个底部较深的小竹篮,锁上门步履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