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已是后半下午,风很大,天边被太阳晕染成火红色的大片云彩也只是看着暖和,许妍缩着手却梗着脖子四处张望。
这一路上看到的还跟以往一样,房是房、地是地,没有搬迁或是另行开垦,顶多就是房子更老旧了,然而在许妍眼中却是陌生的,好像跟记忆里不一样了,换成晚上单独赶路肯定是要走到别的村去的。
远远看见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村庄,还没见到人,许妍坐在驴车上就很是紧张,曾经她熟悉这里的一切,敢串门,敢放声呼喊人或狗。而嫁人后再回来,这个村庄就好像不再属于她,她更不属于这个村的人,人还是熟悉的人,但踏进这个村,总感觉自己是个贼,不敢高声呼和,走路要轻飘飘的,生怕惊动了人,惹人问“这是谁?来我们村做啥?”
或是曾经认识的人打量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眼神,或是怀着八卦的心说着亲切的话挑着扎心的刺。此刻这种感觉更甚,许妍埋着头心想:我怀念这个村,也害怕这个村,想亲近,更想逃避。
在听到第一声好奇又热情的打招呼声时,许妍心里一紧,再一次高赞自己在镇上租了房。
她抬起头,脸上蒙了层激动的笑容,听大嫂跟人说“这是我家小姑子,小妍”,她对一直盯着自己没转眼的妇人说:“丘婶,是我回来了啊,还记得我吗?”
“哎呀”,丘婶一拍大腿,亲切的笑容里带着了然,“记得记得,就是认不得了,小妍啊,你这变化可真够大的,我的娘哎,长的真俊,活像换了个人。”
许妍捂嘴笑,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村里人都知道她成了寡妇了,之后不用见人就解释为何归家了,看其他家也有人出来,甚至还有掂着铲子和刀出来围观她的,她跟着嫂子下车,挨个喊人,又对夸她长的好的人说:“哪有什么好不好看的,都是鼻子下面一张嘴,一双眼睛带俩眉,就是皮子白瞧着年轻,这回来一晒,我也得长斑长痘,就是个乡下姑娘出身,看你们说的,嫁个人活像是重新投了个胎。”
许大嫂也从中打圆场,“小妍长的随我婆婆,脸型又有点随我公爹,再加上她又看书多,看着就跟乡里人不一样了”,她拉着许妍边走边打招呼,从村头到村子中间,又把之前说的话给磨圆了再说一遍,眼看要到村尾自己家了,才顿住脚步打趣道:“不跟你们扯了,村里回了姑奶奶,从村头走到村尾,你们都小气的连碗水都舍不得,眼馋人家长得俊,拉回去吃顿饭不也能多瞅瞅?我也学你们抠搜,送我们到家门口了也不请你们进去坐坐,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气氛瞬间就活了,周围听到的人,屋里屋外都哈哈大笑。看已经被关上的门,跟许大嫂同辈的人扯着嗓子冲屋里喊:“这是有小姑子壮胆,你个婆娘脸也大了,还送你回家?脸皮忒厚。小姑子回了娘家你这嫂子可要伺候好,我们可瞅着在。”
屋内传来一声哼笑,“打着我小姑子的名头我也不让你进我家门。”
不管背地里怎么说,但现在是和善的态度认同了村里有个和离归家的姑奶奶,以后在外面碰面不会阴阳怪气的装不认识或是查户籍式的询问。
许妍紧握大嫂的手臂,又是激动又是佩服,“嫂子,你说话可真有样式,态度大气,说话风趣又委婉,还能幽默地转移话茬来解围,我决定从此以后把你当做我最佩服的人。”
许大嫂被夸的合不拢嘴,一直摆手,“那不是,到了我们这岁数谁不会说话?都是有心眼要脸面的,没你说的那么好,你以后比我更好。”
“那不一样,要脸面也要给人脸面,反正你跟我见的人不一样,你心胸开阔,为人大气又和善,还请嫂子教教我,只求能有你一半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