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她垂眸抬手,捂了捂自己心口。
“什么人!”
大雨中冲来几名城防侍卫,他们是接到附近的百姓举报,说有可疑之人往轩辕家的旧址去了。
轩辕家虽已抄家灭门,这条昔日繁华络绎的街道也成了一条死街,可轩辕家给所有人造成的震慑是经久不衰的。
城防侍卫不敢大意,于是赶来一瞧究竟。
景二爷忙撑伞下马,拦住了几名要朝顾娇走过去的城防侍卫。
他亮出了国公府的令牌,还算客气地说道:“我和我大哥的马受惊了,跑来了这里,那边是我的侍卫。”
他一边说,一边自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抛给了为首的城防侍卫。
侍卫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景二爷,失敬失敬。”安国公府与轩辕家是姻亲,他才不信安国公府的马是无意中跑来这里的。
他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满意地笑了笑,拱手说道:“雨这么大,确实容易惊马,既然景二爷已经将马找到了,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景二爷微笑颔首:“慢走。”
侍卫们走出老远后,一名同伴道:“咱们要不要告诉上头啊?”
为首的侍卫道:“告诉上头什么?安国公兄弟来缅怀轩辕家的人了?你当盛都有谁不知安国公与轩辕家的交情?当初轩辕家谋反兵败,所有与他们有交往的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只有还是景世子的安国公冒着砍头的风险跑去战场为轩辕家的人收尸,景二爷也跟去了,也是个不怕死的。他们这些年是少缅怀轩辕家的亡人了吗?有什么可往上报的?”
同伴道:“但是刚刚那小子穿的不像安国公府的侍卫啊,他手里还拿着一杆红缨枪,我第一眼看见,还当是轩辕家的鬼又回来了。”
“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为首的侍卫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毛了毛。
那小子的确有几分古怪,拿着红缨枪的样子像极了轩辕家的人。
可轩辕家的人早已死绝,总不会真是前来复仇的厉鬼。
他果断摇了摇头,拿出景二爷给的一钱袋银子,笑道:“别想了,走,哥带你们几个喝酒去!”
侍卫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大雨中。
景二爷绕过两匹马,来到顾娇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顾娇正仰头望着府邸的牌匾,牌匾日晒雨淋,又遭人恶意破坏,早已破损不堪,厚厚的蜘蛛网下连轩辕二字都已模糊不清了。
“萧六郎,萧六郎!”景二爷拿手在顾娇眼前晃了晃。
顾娇回神,说:“我来找我的马。”
景二爷哼道:“原来你听见了啊,那你还故意不回答。”
“不是故意。”顾娇说,“我听见了,但在想事。先想的事,你后问的。”
言外之意,等事想完了才能回答你。
从未见过如此之人的景二爷:“……”
“你的马怎么回事啊?”景二爷指着黑风王问。
顾娇说她是来找马的,没说只找一匹马,景二爷理所当然地认为另一匹马也是顾娇的。
顾娇没解释黑风王不是自己的马,只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安国公坐在马车上,看景二爷傻子似的与顾娇在雨里说话,气得身子都在抖。
景二爷有伞,顾娇却无。
所幸景二爷与自家大哥总算心有灵犀了一回,他对顾娇道:“你在外城住吧,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到马车上避避雨吧。”
顾娇扭头望向大雨后的马车。
安国公坐在马车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娇,眼底透出殷切的期望。
顾娇道:“好。”
顾娇上了马车。
马王咬住黑风王的缰绳,也不管黑风王乐不乐意,反正拖着它一起。
马车驶出了死寂的长街,右拐穿过一条巷子,来到另一条大街上,又走了一段之后拐进了一个胡同,停在了一座小别院前。
这是一座与顾娇一行人租住的差不多大的小宅子,进去是一个前院,走过堂屋是后院,后院连接着一排后罩房。
顾娇没走那么深入,她只是停在了第一排房舍的廊下。
她看着满院子的铃兰,莫名觉得这个地方有一丝丝熟悉,仿佛在梦里见过。
景二爷将自家大哥连人带轮椅搬到走道上,兄弟俩的衣裳也有些湿了。
景二爷叫来下人,让他把顾娇带去厢房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穿我大哥的吧,这里除了我大哥的衣裳就……”只有他嫂嫂的遗物了。
他可不敢动嫂嫂的遗物,大哥会杀了他的,更何况萧六郎是男子,也穿不了嫂嫂的衣裳。
下人给顾娇找了一套安国公没穿过的新衣裳。
顾娇的身形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可与安国公的身高相比还是略显娇小,格外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有几分娇憨的可爱。
景二爷换完衣裳从大哥房中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暗道自己见了鬼,居然会觉着这小子可爱。
明明就很可气好么?
景二爷气势汹汹地说道:“你的马在马棚里,放心,有人喂,不会饿着它们!”
“多谢。”顾娇道了谢。
这么客气景二爷倒不习惯了,他的态度立马凶不起来了,他轻咳一声,道:“我大哥喊你过去喝茶。”
顾娇去了隔壁。
国公爷最近的情况又有了些许好转,原先写一个字都费劲,还不一定能成功,如今一天下来能写三五个,状态如果非常好能写七八个。
……大多是骂景二爷的。
论有个欠抽的弟弟是怎样的体验。
轮椅拿去擦拭晾干了,安国公坐在一张官帽椅上,他身侧与对面都有椅子,景二爷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大哥对面。
这样大哥就能看到他啦,他可真聪明!
安国公眼神里透出杀气。
景二爷缩了缩脖子,为毛又觉得脖子凉凉的?
安国公不能转头,这意味着他将看不见坐在自己身侧的顾娇。
但顾娇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先来到他身前,单膝蹲下为他把了脉。
“脉象确实比从前平顺不少。”顾娇说道,“国公爷恢复得不错。”
安国公再次抬起指尖,这次他没有轻点,而是蘸了杯子里的茶水,颤颤巍巍地写下三个字:“你,可好?”
顾娇说道:“我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