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魏公公迈步走了进来,“要掌灯吗?”
陛下点点头。
魏公公点了一盏油灯。
油灯下的陛下容颜憔悴,神色疲倦。
出了这么大的事,最难过的莫过于一国之君了。
他轻声道:“陛下,您当心身子。”
陛下问道:“你说,风箱究竟是谁的功劳?”
魏公公干笑:“陛下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苦问奴才?”
陛下道:“老侯爷为朕戎马一生,临了还要背上大不敬的罪名,被朕夺走兵权,解甲归田。”
魏公公将灯芯调亮了些:“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陛下随手拿起一本桌上的奏折:“定安侯想把功劳给他的养女。”
一码归一码,事故的责任要追究,可风箱的功劳也不能抹杀,该罚的罚,该赏的赏。
魏公公干笑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风箱是谁做的都好,终归都是侯府的功劳。听说那位顾大小姐在乡下便已经成亲了,慧县主还未出阁。”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个已经出嫁的妇人,若只嫁了个乡下人,对娘家的助力是有限的。
顾瑾瑜若是嫁入高门,陛下也将如虎添翼。
从利用价值上看,就该把功劳给顾瑾瑜。
陛下犹豫:“但这会不会太委屈那位大小姐了?”
魏公公语重心长道:“他亲爹都不觉着委屈,陛下替她委屈什么?她注定是侯府的弃子,对侯府没有助力,对陛下也没有。”
陛下自嘲一笑:“那朕还是明君吗?”
魏公公道:“陛下舍一人,救万民于水火,何来不明?何来不善?”
“陛下!”一名小丹童在门外道,“您该服用丹药了。”
陛下给魏公公使了个眼色。
魏公公会意,扬着拂尘来到门口,伸出枯瘦的手,扯着尖细的嗓音道:“给杂家吧。”
“是。”小丹童跪在地上,双手将锦盒递给魏公公。
魏公公拿着丹药入内:“陛下,先别批奏折了,把丹药服了。”
小丹童伸长脖子,他看不见里头的场景,只能依稀从窗纸的身影上看见陛下将丹药服下了。
他满意地退下。
他一走,陛下便冷哼一声,将压根儿没服下的丹药扔回了盒子里,一脸嫌弃道:“处理掉!”
“是。”魏公公接过丹药收好。
“陛下。”
陛下耳根子没清净一小会儿,又有小太监来了,“淑妃娘娘给您送补汤来了。”
鹿肉十全大补汤。
得。
又是邀宠的东西。
后宫本就粥多僧少,僧还好久不去了,哪个女人受得了?
可陛下也很无奈呀!
魏公公想笑又不敢,憋得好不辛苦:“陛下再忍忍,那位小神医不是说您两年不发病便能高枕无忧了么?已经快一年了。”
提到小神医,陛下的神色缓和了些。
宫里待着闷,他决定出宫走走。
他是微服出宫,只带了魏公公一人。
主仆两个穿着寻常老爷与管事的衣裳,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普天之下见过皇帝真容的人不多,二人并不担心会被认出来。
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万家灯火,看百姓丰衣足食,陛下心底的郁气总算消散不少。
“哎呀!”
陛下走着走着,一个小团子摔了过来,咕溜溜地滚到他脚边。
魏公公吓得够呛,一把张开双臂:“护驾!”
陛下无语地看了魏公公一眼:“是个孩子。”
小团子拽着面前的衣摆站了起来,拍拍小屁股,低头一看:“哎呀!我的鞋!”
他的一只虎头鞋跑没啦!
那是他最心爱的小鞋鞋!
他哒哒哒地跑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鞋,急得叉腰又跺脚!
陛下被他憨态可掬的小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净空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大人,他仰起小脑袋望向对方,想了想,说:“这位帅伯伯,你看到我的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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