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那婆子可疑,是因为府中上下没有事先统一口径,见人寻来,怕事情闹大,这才捏造了妹妹因病去世的事实。
而入宫的姜美人无父无母,陛下为堵住悠悠之口,所以才带她出宫,与顾襄夫妇结为义亲。
再加上而后那颗小红痣……
阿沅,一定是他的妹妹阿沅!
中军大帐灯火晦暗,沈烺的俊美冷毅的面容就在这片光影里显得深远窈冥,只有那一双眼睛几近赤红,烛火之下泛着细碎的光。
副将跟了沈烺许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仿佛是种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喜悦。
但沈烺不敢太过高兴,从前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瞬间,可到最后希望都变成了失望。
老天爷从不肯厚恩于人,这辈子他所拥有过的东西全都失去,手中的权柄,不过是刀山火海中拿命换来的,总有一日也要还给阎王爷。
而今日这样的巧合又实在罕见,他只能给自己三分的把握。
沈烺将那封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看了三遍,他长吁了口气,最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强逼着自己不要再看,
三分把握就是三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良久,底下的副将顶不住喉咙痒,轻轻咳嗽了声,这动静立即让沈烺回过神,顺着方才的声响看过去。
那副将尴尬地一笑,“将军,那南信王这边究竟如何?”
沈烺神色微沉,望着眼前巨大的沙盘,“不等了!南信王狼子野心,意图谋逆,即刻出兵,活捉南信王回京,如有负隅顽抗者,”他眸中寒光一掠,“十万大军,死活不论!”
……
昭王府书房重地,里外都有重重亲兵把守,青灵每每只能选在每日三次的护卫换班之际,才能在书房之外停留片刻,但依旧打听不到任何动静。
无奈之下,只能避开守卫,再去后院瞧瞧王雪织。
王雪织见她过来,欢喜之情溢上眉头,“青灵。”
春日回暖,外头的柳枝抽了新芽,王雪织穿了一件葱绿的衣裙,她有些畏冷,屋内的炭火还没有停供。
青灵躬身向她行了个礼,站在一旁,见她手边的绣篮中放着一双男子的皂靴,看着还差几针没有做完,便寻了话头道:“王妃的女红很是不错。”
王雪织面上微微一红,“我的女红不是自小就学的,其实拙劣得很,光这一双靴子就费了足足半月之久,王爷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恐怕不会喜欢我做的。”
青灵见没夸到点子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雪织的丫鬟在一旁打趣道:“王妃哪里是不善女工,您给慈幼院的孩子们做的小衣裳件件都可爱得紧。”
说着便从屋内的箱笼中取出几件精致的小袄来,“青灵姑娘瞧瞧。”
青灵倒是眼前一亮,丫鬟手里的薄棉小袄颜色鲜亮,针脚虽算不上细腻,但也绝对密实,尤其是每件衣裳都有自己的特色。
丫鬟左手那件连帽小袄便是做成小老虎的样式,帽上是虎头,还贴心地用碎布料缝制了两排细细的胡须,看上去栩栩如生。
便是青灵这般冷酷的性子,也不禁软了心肠,“这些纹样,慈幼院的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王妃很喜欢做小孩子的衣裳?”
“让你笑话了吧,我这点东西上不得台面。”王雪织瞧着那小衣裳,眼底泛起温柔的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京中女子或长于书画,或长于琴技,而青灵你武功高强更胜男子,我都艳羡得紧呢。前些日子你说让我寻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我思前想后,似乎也唯有在这件事上一直坚持。”
王雪织从前就常遣人给慈幼院的孩子们送东西,嫁入昭王府后甚少出门,空闲时候便会找些闲置的布料来,自己摸索着做些玩意儿。
从前也做过布偶娃娃,但后来想想,孩子们连温饱都不易,做这些东西中看不中用,倒不如与衣裳结合,既能解决穿衣问题,又不失童趣。
她其实很喜欢孩子,也很想给王爷生一个孩子,无奈这两年来都没有机会,做这些衣裳也当是个感情的寄托,看到这些衣裳,就好像看到孩子们围绕在她身边追逐嬉笑。
青灵道:“王妃做得很好,对慈幼院的孩子来说,冬日里一件可以御寒的棉衣,远比给他们一幅名画,或者在他们面前弹奏《高山流水》要实用得多。”
王雪织笑道:“这东西入不得旁人的眼,我倒是很喜欢,不过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就连我母亲也不理解。多谢你,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