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烜昏迷后再没哭过的薛妙,愣了愣,在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两滴滚烫的泪砸在了楚烜手上。
好似知道那是她的眼泪,楚烜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像是被那两滴泪烫到了。
察觉到自己堪称自作多情的想法,薛妙眼里含着泪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嬷嬷在一旁看着,也免不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欣然笑道:“王爷定是听到了常旭方才的话,在应和呢!”
楚烜昏迷的第二日,贺嬷嬷说的那些话,更多是为了宽慰薛妙,实则她自己心里也拿不定。任是谁看着在意的人如此安静躺在床榻上,心里都会慌乱。
便是华佗再世说人没了大碍,可不到人醒的那一日,谁能真正放下心呢?
目下楚烜有了动静,虽然只是手指稍稍动了动,对薛妙与贺嬷嬷以及这府里上下的人来说,已是莫大的宽慰。
……
行宫之围既解,太子复位,楚烜昏迷前叮嘱的有关朝局的两件大事已完成一半,其余的便是叱力阿绰那边。
太子如今正位东宫,重拾起从前的势力,身边防守森严,常旭便将行宫那边的人手收回来,全力纠察清缴宝京城中西胡势力。
秦王府的人暗中忙着这回事,行宫那边,皇帝也没闲着。
黎贵妃虽已自尽当场,与她一同反叛的同党却还有许多不曾处理。
往日早早暗中表明立场,归于黎氏一营的朝臣自然不例外,最叫皇帝气恨的还是起居舍人霍梁平。
霍梁平出身微末,当年进士及第,虽颇有些才情,却因性子不善经营,只能在翰林院中十几二十年地做一个小小的典籍。皇帝偶有一日见到他的诗作,连擢三级,钦点他做了起居郎,这一回正是他向黎氏暗中透露他平日里的起居膳食,让黎氏有了可乘之机。
“朕当日将他的嫡女赐婚给老五,可不是让他做这等叛逆之事!”
皇帝将手里的奏疏狠狠掷在地上,重重喘着气。
紫宸殿里的内侍跪了一地,一个个埋头大气不敢出一下,幸而此时皇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并不去看地上被扔得散开的奏疏,好似对那上面的种种丝毫不感兴趣,自顾自将食盒放在御案旁的小几上,端出熬好的党参鸡汤,不紧不慢地舀了一勺尝了尝,又换了个汤匙送到皇帝眼前,缓声道:“大热天的,陛下何必大动肝火?为难的还不是自个儿身子?”
皇帝瞧见她,神情缓和了许多,将她先尝的那一口收入眼中,忍不住握了握皇后带着凉意的手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又何必……”
话是这么说,却也没说不让皇后做此等“试毒”之举。
皇后却好似没听到他说什么,待他接过鸡汤,便侧首对一旁安静站着恍如不存在的韩公公道:“韩公公去把地上的奏疏捡起来吧。”
韩公公看了眼皇帝,见后者暗许,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去捡地上的奏疏。
皇后又问:“陛下今日的药喝了吗?”
韩公公将奏疏送回御案,恭敬道:“喝了喝了,奴都记着呢!早晚各一回,忘不了!”
“就你会在皇后面前卖好。”
皇帝喝了皇后亲手熬的鸡汤,感觉身子里似有暖流滑过,精神都振奋许多。
他这会儿自觉龙精虎猛,好似年轻了十岁,心神荡漾之余,不觉握上身侧皇后的手,“佑儿已大了,皇后不如再给朕生个小公主……”
皇帝说着递了个眼神过去,韩公公心领神会地带着一众内侍退下。
紫宸殿厚重的殿门缓缓关上,遮住内殿的帝后。
……
五皇子楚简在宫变当日被暗中来的冷箭一箭穿心的事,薛妙隔了两日才从拂冬口中知道。
她当时正写着字,闻言毫尖一顿,落下一个黑重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