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阵营中的其他臣子当下却是满头雾水,柳少全确是三皇子的人,可他们先前得到的吩咐是先隔岸观火, 静观其变,难不成三殿下私下给了柳少全别的指示?
他们不由得暗中去看楚慎的脸色, 然而楚慎立于众臣前列,他们便是把楚慎的后脑勺盯穿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无人胆敢偷偷抬眼去窥视御座之上皇帝的脸色,只听他在王翰与柳少全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蓦然开口,意味不明地开口:“老三。”
楚慎心下骤然一跳,向一侧迈出一步,恭敬应道:“儿臣在。”
皇帝却不说话了,楚慎只觉得一道目光久久垂落在他身上,让他不由绷紧了身子,姿势愈发恭谨。半晌,才听皇帝接着道:“你怎么看。”
楚慎深吸一口气,掀袍跪了下去,大声道:“皇兄绝不是那等心怀不轨之人,请父皇明察!”
“你当真这么想?”皇帝的话听不出喜怒。
楚慎俯身重重顿首,道:“儿臣所言即所思,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皇帝又盯着他看了会儿,移开视线,让他起身。
楚慎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归列,心中不安之感愈发浓重,下一息便听皇帝道:“宣内卫副统领韩立严。”
韩立严早就候在殿外,皇帝的尾声还在殿里余音未消,他已大步走到殿中,单膝跪下将查到的东西呈了上去,同时将他查到的种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一说了出来,末了道:“此事尚有诸多疑点,谋逆乃是大罪,万不可轻易定罪!”
韩立严话音刚落,大理寺卿周正出列奏道:“陛下,关于此案,臣也有本要奏。”
傅阶昨日被这一桩从天而降到自己头上严重些甚至会牵连全族上下的大案惊得魂飞魄散,到夜里才忽然回过神一般,嚷着密室里所谓的他与废太子楚明暗中商议谋逆之事的书信有问题。
“依照傅阶所言,那书信中写明的时日,他人不在宝京,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金陵秦淮。”周正顿了顿,一板一眼道,“赴名妓林真真之约,为其与姐妹作画去了,到的第一日便大醉一场,三日后才醒。”
“臣命人连夜提审傅阶身边的小厮与他口中所说平康坊飞音阁多位伶人,又问过城外驿站与当日的守将,这些人的说法与傅阶口供所说无二,皆能作证他确实骑马出城,往金陵去了,二十余日后才堪堪回转。”
“至于金陵那边,臣业已命人连夜快马加鞭去查,至多五六日便会回来,到时傅阶所言是真是假自可见分晓。”
宝京到金陵,八百里加急一日半便到,一夜过去,周正派去的人马恐怕已离金陵不远。
周正把事情瞒得紧,竟连与大理寺一道协查此案的御史台与刑部众人都没得到一点风声,此刻若有人心里有其他成算想去追早已为时已晚。
而周正又在朝上毫不避讳地把事情先说了出来,即便有人想要路上截杀或是做些其他什么,经他这么一说,反倒投鼠忌器,生怕一个不小心变成了不打自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中诸人便知废太子谋逆一案在皇帝心里恐怕早有了决断。
这一日一夜,真可谓天翻地覆,原以为大厦将倾,倏尔之间却又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挽大厦于将倾。
到这时候,有人才把目光又放到了数刻前言之凿凿参了兵部尚书王翰与尚书右丞傅元钰一本的柳少全身上。
“陛下,臣亦有本奏。”兵部尚书之下设侍郎两位,此刻出列的便是另一位兵部侍郎吴晏。
这回趁他病要他命的人变成了黎贵妃一派。
“臣要参兵部侍郎柳少全,玩忽职守,营私舞弊,贪墨受贿,如今再加上一桩诬告上首!”
……
这一年的四月可谓多事之秋,先是一个娈宠失踪扯出废太子谋逆案,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兵部侍郎柳少全一桩诬告案,又将如吏部尚书龚连忠、御史大夫曹冠林等重臣牵扯在内。
一时之间,刑部与大理寺监牢里住进了一波又一波的朝臣,往往是这个还没审完,那边又进来一个。刑部与大理寺众人忙得脚不点地,多日齐刷刷地宿在了衙司里。
经纬万端之间,又有一件并未被许多人知道的事被查清。
春猎之时,秦王妃在西山脚下遇刺一事韩立严抽丝剥茧查了许久,中间又叫废太子谋逆案耽搁了几日,近日总算有了头绪,一鼓作气查下去,结果却叫对这等事见多不怪如韩立严都不免露出几分异色。
当日谋刺一事幕后主使之人竟是如今沦落至教坊司为奴的南阳平郡王妃。
至于傅阶,该说不说他今年实在时运不济。据那庄子上看门的仆从口供里说,这位尚书右丞家的小公子,当时只不过是凑巧路过,忽而腹痛难忍,无奈之下敲门借个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