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尸山血海里来刀山火海里去,你以为你如今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上下嘴皮子一嗑就是一句‘心胸狭隘’一句‘心寒’?”
“王爷不过两年未上战场,从前十余年的生死功劳可都是实实在在一场场战役拼下来的!郑公子如此嘴脸对我大周的功臣, 说什么‘气度胸襟’,我倒要问问你, 难道这就是你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读来的‘仁义’?”
“你……”
郑文轩叫她说得哑口无言,再说不出半句冠冕堂皇的话,只抖着手指着薛妙愤然道:“我、我不与你这等粗野女子计较!”
一旁的楚烜恰在此时开口,不咸不淡道:“听闻你明年要下场春试?今日看来,你于经义的钻研上还差些火候, 不如再精心钻研三五年再做准备。”
郑文轩面色一白,再看四周, 若说方才薛妙没说话戳破他那乍一听十分有理实则是抠着别人伤处还劝别人大度的话,此刻定然会有人声援他,还能叫他得一个不畏权势直言规劝的好名声,到时即便楚烜暗中下绊子不许他去春试,亦会有许多读书人为他不忿,声势大了以后春试自然不是问题。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叫薛妙摔了个稀碎,如今旁人看他只觉得他是满口空话胡话,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叫别人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罢了,自然没有人再愿意为他说一句话。
意识到这一点,郑文轩登时冷汗如雨,面露乞求道:“王、王爷……”
然而楚烜的话还没完。
“再者,我听你方才说什么‘追随’本王,这话还是不要随口乱说的好。”
他觑了眼前面色惨白的人一眼,淡淡道:“传到皇帝耳中,本王岂不是有嘴说不清。”
……
薛妙亦步亦趋地跟在楚烜身后进了殿门,瞅瞅他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您生气了?”
楚烜蹙眉,还未说话,她已说了一箩筐。
“我思来想去也觉得我说的没错,我还有更下他脸的话没说呢!再说,若我当时不戳穿他的心思,叫他拱起火,您岂不是要被议论指点?我知道您一贯不爱搭理这些人,可我是万万看不下去您受委屈的……”
“话本里不是总写危难时刻,侠士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美人被侠士的英勇无畏感动得热泪盈眶,都会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我虽没动手,算不上什么大侠士,可也算路见不平动口相助吧?”
薛妙抠了抠腰间束带上的宝石,还委屈上了,“我也不求您以身相许,您怎么还生上气了?”
楚烜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还想让我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楚烜皱了皱眉。
薛妙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我是想,可也只是想了想……”
楚烜脸色稍霁,薛妙下一句已到了耳边。
她目光隐晦地掠过楚烜腿间,为难道:“您这不是……力不从心么?”
楚烜脸色一黑,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道:“你脑袋里镇日除了这件事还能有别的东西?”
“有啊!”薛妙不假思索地答道。
楚烜抬眼。
薛妙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可不就是您么?”
她笑脸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漆乌瞳子里只装着他一个,楚烜看着,叫那双点漆双眸摄去心神,恍惚之下竟寻不出个词来说她。
他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口热茶,勉强寻回思绪,敛了神色,重新将被薛妙拐跑的话题扭了回来,道:“郑文轩在士子之中有些名气,你开罪于他,不怕他伺机报复编排你?”
“编排?”薛妙嘴一撇,直言道,“他们因我的身世私底下编排我的时候还少么?今日过后不过多说几句,反正我不在意,随便他们去说。”
楚烜蹙眉,“若他坏你名声清白?”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薛妙眨了眨眼,笑道:“我已经嫁给您了,还要什么清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