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烜曾被许多不同的女子看过,然而她们都只敢偷偷看,向这样看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且脸上还写着“无辜”二字的,薛妙是唯一一个。
楚烜忍无可忍,站起身出了池子,连身上的水迹都没擦,径直进了偏殿。
偏殿里,常旭守在外面,楚烜在里面拿布巾擦着身子,擦着擦着,他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薛妙刚才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熟悉。
庆幸、欢喜、渴望、且……贪婪。把那点庆幸去掉,薛妙看他的眼神浑然就是常旭养在军中的那只狼犬见到肉骨头的眼神!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薛妙看着满桌的荤菜,忍不住向楚烜投去不解的眼神。
楚烜没看她,常旭代为解释。
“王爷说王妃定是想吃肉了,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这些菜,给王妃解馋。”
……
误打误撞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温泉,薛妙身上舒畅不少,染了风寒以来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翌日早早醒来。
薛妙坐起身,窗外鹅毛大的雪花飘飞,檐上的琉璃青瓦被雪掩盖,处处雪白,映照得天色一片雪亮。
拂冬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清冽的风雪气息,她舒了口气,站在火盆边烤去身上的寒意,上前为薛妙挂起床边的帐幔,噙着笑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庄子里的梅花都开了。管事的说王爷王妃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来,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薛妙当然要去。
拂冬伺候薛妙梳洗完,从柜子里寻了件红底白边的披风为薛妙披上,塞了个鎏金小手炉在她手里,这才同她一道出门。
先皇后爱梅,庄子里到处种着梅树,品种各异,一夜之间次第开放,粉白红妍,映雪而绽,幽幽梅花冷香乘着风雪送至鼻间,清冽怡人。
踏雪寻梅是件极雅致的事,薛妙没那个雅趣,她就是单纯看个漂亮,没一会儿就看够了,拉着拂冬蹲在地上滚雪球。
楚烜出了前堂,满园盛放的梅花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薛妙,她穿着件荼白高腰襦裙,裙摆上绣着大片红梅,身上披着件红底白边的披风,蹲在雪地里,小小的一团,像是刚化形的小梅精。
小梅精余光瞥见楚烜,扔了手里滚到一半的雪球,跑了几步踏上步廊。到了楚烜跟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先偏头打了个喷嚏。
看她刚刚在雪里玩得欢快,也不知到底记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染了风寒的人。楚烜淡淡瞥了眼薛妙身后的拂冬,对薛妙道:“风寒好些了?”
拂冬自是不敢说话,薛妙却还笑得出来,“快好了,方大夫不是说我底子好?”
一句话说完,薛妙忽然伸手抓住了楚烜的手,稍稍感受了一下,放开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道:“总算有一回凉过了你。”
说话间方时安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听到薛妙的话冷笑一声,道:“他那是快死了的人,手当然凉,你要想比他凉,那还不简单……”
楚烜要在温泉庄子住上些时日,以防万一,方时安这个大夫自然要跟着过来。不过他昨日去处理私事去了,刚刚才到。
方时安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薛妙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接过拂冬递来的手炉,转头看见满园的梅花,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对着梅树流的口水,拐着弯儿试探道:“我在书上看过,梅花可以酿酒,做点心,做粥,等果子熟了还能腌渍成蜜饯,吃法众多……”
管事在人群里听着,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薛妙仰着头对着梅花露出那样的神情。别的女子即便没有踏雪赏梅的雅兴,也会掩藏着真实想法,附庸风雅。这位王妃倒是十分……真性情。
薛妙的意图太明显,楚烜自然不会听不出,他没顺着薛妙的意思说话,而是问她:“哪本书?”
薛妙只是找个借口,哪里真的就有这么一本书让她不止看过还记到如今。薛妙随口杜撰道:“约莫是……《食梅录》……”
“谁人所著?”楚烜又问。
薛妙答不上来了,心道楚烜约莫并不舍得这园子里的梅花,她并不强求,正要打消这个念头,却听楚烜已经在吩咐管事:“着人摘些花瓣送去厨房。”
当天中午薛妙就吃到了梅花汤饼。
这道“梅花汤饼”是前朝一位隐士研制的吃法,讲究的是“眼前不见梅,却处处不忘梅”。摘取新鲜的白梅,入水浸泡,加入适量檀香末,待到一个多时辰后,用这带有梅花香气的水和面,再将面做成精巧漂亮的梅花形状,用提前熬煮好的鸡汤将梅花面片煮熟,就得到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梅花汤饼。
薛妙吃得欢喜,楚烜对她的态度隐约透着纵容,管事的便找到了讨好楚烜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