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朕可要你陪着朕一块儿好好的活着。”
皇帝陛下执她的手在唇边轻吻,无声的安抚怀中女子激动不已的情绪。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才拍拍她的手臂笑道:“朕有些累了,在你这眯一会儿,你去弹个曲儿来。”
虞枝心忙站起身,熟练的抱出古琴来。不过片刻,琴声叮咚如流淌的河水在屋子里婉转蜿蜒,汇聚成冬日暖阳的温度,环绕着陛下伴他入眠。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陛下在长禧宫安睡之时,孔二夫人也气哼哼的回到了孔家。她是越想越是气不过,直到被叫进正房回话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情绪。
却不想孔太傅居然难得的出现在后宅,看她这模样便皱眉:“怎么,慧妃刁难你了?她不愿与咱们孔家联手?”
孔太傅还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却不是觉得慧妃有多忠于小皇帝,而是觉得女子到底短视,说不得就被陛下哄的飘飘然起来,只恨不得当了陛下手里的刀,被陛下忽悠着反过来对付皇贵妃的。
孔二夫人向来惧怕孔太傅威仪,尤其孔太傅一沉下脸,仿佛连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被老太傅不满的目光一瞪,二夫人吓的连忙摆手解释:“怎会呢,慧妃哪敢不给孔家面子?儿媳与她一说,她立刻就应下了。”
“那你这是个什么表情。”孔老夫人也觉得这个儿媳妇向来眼皮子浅,多少有些拎不清。若非皇贵妃即将入宫,往后二夫人少不得母凭女贵频繁出入宫闱和花宴酒席,她都懒怠将虞氏提到台面上,更别说与宫中七窍玲珑心的贵人们打交道这种大事了。
老夫人若是不问还好,她这一发话,二夫人立刻又委屈上了。别别扭扭的将慧妃那些扎心的话挑拣着说了两句,最后才道:“儿媳好歹是她的亲姑母,她却哪有个做晚辈的样子。儿媳这不是恼她不懂事,又怕她这粗鄙的性子倒把姝儿教坏了么。”
“原是为了这点子小事。你既知道自己是长辈,怎么还和晚辈斤斤计较。”
孔太傅先时还皱着眉头,等听虞氏将话说完,脸上表情却舒展开来。慧妃虽果真如传言中一样混不吝,脑子却比这个儿媳妇儿清醒的多。她且清楚明白孔虞氏在皇贵妃之事上根本无足轻重才敢将往日私怨毫不顾忌的挖苦发泄;可她同样知道孔家大势不是她能抵挡的,索性根本没有对着干的想法,干脆直接的选择合作。
“总归事儿成了就好。”孔太傅直接忽略掉老丨二媳妇眼中期待的光芒,站起身对老夫人点点头道:“你回头好好教导姝儿,让她入宫后多与慧妃亲近。她俩是嫡亲的姑表姐妹,总该相互扶持的。”
慧妃说的两条要求并不过分,孔太傅已然是应下了。若是孔家的外孙这能当上九五之尊,给无依无靠的慧妃一个贵太妃之位并无不可。难就难在皇贵妃能否得陛下宠爱平安诞下子嗣——哪怕慧妃愿意教,也得皇贵妃自个儿愿意学啊。
老夫人自然明白孔太傅的意思。实则二儿媳妇儿说到一半,她已经了然慧妃那番话的未尽之语。孔顺姝入宫的第一要务就是生孩子,若是不能讨得男人欢心,她便是空有皇贵妃之尊又如何?
可是孔顺姝啊——想到这个孙女儿,老夫人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虞枝心提这一句约是知道孔顺姝是个什么德行,然知道是一回事,孔顺姝能不能把那幅假惺惺端着的架子放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段时间老太太和嬷嬷们没少教导她温柔小意,偏孔顺姝这倒霉孩子就是不知悔改,情不自禁的要模仿她大姐的风仪。老太太每每看着她板着一张小脸就忍不住叹气,东施效颦狗尾续貂是怎么个让人心塞的场景不说,就算孔顺姝真能端出当年大姐儿的范儿,难不成陛下会喜欢么?
“姝儿着实不如兰儿灵气。”老夫人再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疲惫:“我会好生教导她的。”
再好生教一教,就算往后进宫了学不会慧妃的法子,至少也不至于和慧妃闹翻吧。
见孔太傅疑惑的目光瞧过来,老太太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口问道:“老爷今日竟然清闲?难道前头没事儿么?”
孔太傅提脚往外走,一边应道:“正要去忙,不过忙里偷闲过来听一耳朵罢了。”
听一耳朵确定慧妃这一环不会出错,他才好放下心来与沈相周旋,看看那老狐狸想在冬祭大典上玩出什么花,让贵妃出个什么风头。
……
几日时光很快过去。踌躇志满的学着冬祭大典礼仪的未来皇贵妃娘娘一脸懵逼的被祖母拉着回忆起她与虞家四表姐——便是如今慧妃的姐妹亲情,明里暗里的要她入宫后多听表姐的话,实在让她听的一头雾水。而宫中的贵妃娘娘则毫不意外的在冬祭大典上一袭华服礼仪完美,并未给痛苦的听着祖母絮叨的皇贵妃一个救场的机会,也让不少妄图挑刺的人悻悻而归。
只是无人知道其实典礼之下已经有过一轮又一轮的较量。沈相有心为贵妃造势,孔太傅却只想让贵妃失礼人前好给皇贵妃铺路。两方人马暗中博弈各有损耗,唯一的结果是让冬祭大典中规中矩的顺利完成,而孔沈二家积怨更深。
祭典之后便是除夕。按说贵妃在冬祭时多少有些操劳,已被太医警告要好生休养。可如今慧妃几乎一家独大,若是她再告假卧床,陛下定会将饮食起居的宫权都送到虞枝心手里,彼时只怕她在长乐宫里愈发孤立无援。
唯有打点精神一边喝药安胎一边继续操持除夕宫宴,生生熬的本就清瘦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萎黄。沈夫人入宫探望时拉着女儿的手忍不住垂泪:女人与男人的想法总是不同的,沈相只知贵妃有了孩子后便有了保障,哪里知道一旦男人变了心,只每日不闻不问或是眼神清冷,就足够让一个女人受尽折磨。
可怜贵妃本就是咬着牙苦撑,听沈夫人一句带着哭腔的“我苦命的儿”,眼泪花儿立刻就掉了下来。一对身份尊荣的母女关起门来抱头痛哭,只哭完了擦一把脸,却是连抱怨的话都无法诉诸于口。
除了哭这一场,她们又能如何呢?陛下与沈相几番促膝长谈相谈甚欢,已然准备结盟对抗孔家。前朝之上,沈相联合其余三位相爷并陛下的偏袒让孔太傅一脉处处掣肘,而在后宫之中,皇帝以孔家女初封只为皇贵妃而非皇后作了投名状,又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伤及贵妃与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他既有如此诚意,难道沈相会为了贵妃些许情绪就与陛下闹翻么?
不,他只会在夫人出门前再三叮嘱,让夫人转告贵妃好生养胎别出岔子,亦不得与陛下再起了龃龉。至于丈夫冷待与底下妃妾的刁难——沈相坚信以贵妃的聪慧和手段,以她的位份和底气,这些琐事根本就不算事儿。
饶是沈夫人如何心疼女儿,如何气恼丈夫不懂,临出宫时仍是拉着贵妃的手细细交代了沈相的嘱托。贵妃听的心里发酸,强撑着笑容送沈夫人出宫,转头又一次吐的天昏地暗,几乎连苦胆都要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