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月宫春 · ?
经历过一轮寒冬, 长禧宫院子里那株丹桂又发新枝。皇帝依旧一抹翠色身影,身长挺秀如临风玉树,正侧头打量枝头一抹微红的嫩芽。
虞枝心快走两步, 感受自己的心跳如小鹿乱撞。赵熠听着脚步声微笑着转过身来, 便被一袭蓝衣的美人如乳燕投林般扑进怀里,娇嗔的喊他,“陛下”。
短短两个字,并带着些许试探和期待的颤抖,莫名就触动了他的心底。如一枚石子投进水中, 泛起一轮一轮涟漪。
“辛苦你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是他自己都从未想过的温柔。一手抚她的秀发, 见她抬起头时眼眸微红,却笑得比春日的阳光更灿烂。
赵熠一下子就心软了。牵着她的手蓦的收紧,是握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拉着心爱的女人往里间去,一边柔声笑道:“这么久未曾听你弹琴,朕可想的狠了。今儿别的都放一放,你须得好生给朕弹上半日的曲儿,让朕看看你的琴艺是不是又精进了。”
“只要陛下想听, 嫔妾就弹给陛下听。”虞枝心柔柔将头轻靠在他肩上,乖顺的随他往里走。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演的太逼真还是真心陷了进去, 唯独几乎溢出来的幸福感在一瞬间将她淹没, 连空气中都带着香甜。
从屋外到屋里, 光线一时暗淡。博山炉里袅袅升起幽幽一缕沉香,古琴摆在一旁的案上,说着要弹琴听曲的两人却早已将它丢在脑后。
只是站着相拥就尽够了。时光在此刻停止, 周遭一切化为虚无。心底的雀跃与贴合一处的心跳声分外清晰,言说着三个月不见的相思入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崔公公犹犹豫豫的在屋外敲门, 皇帝陛下才轻咳一声,轻轻扶着慧嫔的胳膊将她推开些。意犹未尽的不悦问了一句,听小崔公公在外头无奈问道:“启禀陛下,都快晌午了,御膳房总管派人来催了几回,不知您午膳是回乾元宫里用还是摆到长禧宫来?”
“你平日里多会抖机灵,怎么今儿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还用问过朕么?都来了你慧主子这儿,当然就在长禧宫摆膳。”
陛下说的仿佛责备,实则并无多少怒意。有慧嫔在身边,他心中填满了温柔如水,便是多少火气也给浇灭了。
小崔公公自然是机灵的。听得出陛下言语间的情绪,嘿嘿一笑也不辩解,张罗着让人在花厅把午膳摆起来。
“已经晌午了?”虞枝心沉浸在温存之中尚未清醒,有几分懵懂的抬头看向窗外,后知后觉的讪讪从陛下怀里挣脱,就要福身请罪:“都是嫔妾任性,耽搁陛下用膳。嫔妾……”
自责的话被堵在喉间,赵熠不客气的用缠绵一吻驳回她拘谨的礼仪客套。直到娇羞的女子红着脸再次软在他怀里,才捏一捏她嫩滑的小手,拉着她往花厅去。
“那些繁文缛节做给别人看看就罢,何必与朕分生呢,当朕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情,以为你能端庄刻板的循规蹈矩么?”
他一半调侃一半取笑,惹来小女子一顿粉拳锤在胳膊上。软软的无甚力度,只让他牙痒痒且心痒痒的恨不得立时将这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的小女子给办了。
——办自然是要办的,不过这会儿青天白日,陛下也不能冒大不韪的白日宣淫。恨恨的将一勺樱桃煎当做小女子软糯红唇狠狠咬下,假装口中弥漫的清甜的果香是她的甜美味道。不自觉的一口口吃掉整盘樱桃,非但没有压住心中火焰,反而愈发想入非非垂涎三尺。
虞枝心被他热切的目光瞧的不自在,脸上红成傍晚的云霞,偏要色厉内荏的扬起笑脸明送秋波。赵熠一时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小女子是当真将他作了柳下惠还是有恃无恐的刻意挑衅。唯有暗下决心,等夜里定要这妖孽在降魔杵下哀哭求饶魂飞魄散。
两位主子吃个饭且眉来眼去,直教一旁伺候的小崔公公与白桃连翻了无数个白眼。这黏糊糊的气氛,这酸腐的味道,这漫天飞舞的粉色泡泡,让两个从无情爱?验之人只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太多余,又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简直是哪哪儿都不自在。
好容易等主子们搁了筷子结束这番“酷刑”,无论崔公公还是白桃都默契的后退几步,绝不肯跟着他们再进里间了。不想倒暗合了陛下与慧嫔的心意——这俩也不想亲亲我我时一旁立着个碍眼的看着,明明是如胶似漆发乎至情之举,偏得意思意思的羞恼给谁看?
陛下毫不意外的在长禧宫里耗了一整个白天,更毫不意外的翻了慧嫔的牌子,在乾元宫的龙床上将她折腾了一遍又一遍。若非敬事房的总领太监冒死敲门,怕是他们能闹到天亮去。
——敬事房总领唐公公表示心累,上一次让他差点儿咳断了嗓子的也是这位主儿。当初冯宝林得宠时满宫风传她侍寝不规矩才让陛下偏宠,一夜叫了三次水被念叨了多少回。就不知道哪怕规规矩矩的和陛下办事也有耐不住陛下真心喜欢的,如慧嫔娘娘这般才更凶啊。
凶悍的慧嫔娘娘这会儿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迷迷糊糊的让人清理了身上抬进小轿送回长禧宫。陛下一边后悔自己折腾太过心疼伤着了心爱的小女子,一边食髓知味愈发兴致,已然幻想着明儿再如何被翻红浪,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不过有小崔公公这个极靠得住的“自己人”在,慧嫔在乾元宫承宠的细节必不会流露出去。如往日一般打探消息的妃嫔小主只道陛下夜里叫了两次水,时辰到了就让慧嫔打道回宫,并不知陛下待慧嫔到底有多么不同。
既是不知,也就没多少嫉恨。虽第二日请安时慧嫔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疲惫模样依旧让多少人看的心头一酸,然酸着酸着已是习惯了。总归就算没有慧嫔也会有别的妃嫔小主与陛下共度良宵,与其在这儿泛酸,不如等从坤和宫散了回去好生打扮起来,去御花园与陛下来一场不经意的浪漫偶遇。
皇后同样看到虞枝心的异样。只她早已对陛下死了心,没有和这群女人争宠的心思,更不会把这些细节放在眼里。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盘算——虽大皇子已经接到坤和宫好几日,但为了谨慎起见,她并未将皇子养在坤和宫主殿,而是辟了一处偏殿安置小皇子并长乐宫里带来的人。平日里也不曾往偏殿去亲自照看,往来都是扶摇和青岚并一众老太医坐镇。
这倒不是她对小皇子有什么芥蒂,亦不是她小题大做。实在是她心知无论陛下还是贵妃都恨不得她早死。上一回便是被人往调养身子的汤药中下毒,许多太医日日请安竟然发现不了!好歹家里寻到云游的周仲周神医才捡回一条命。既是已经遭过一回,她自然更加小心谨慎,若无万全把握绝不肯轻易接触不知底细的外人。
这些日子青岚和扶摇紧赶慢赶,总算将小皇子身边的人凑的差不离。太医中也有她信得过的,都说小皇子身上并无异常。她便琢磨着什么把偏殿的下人彻底换过,她也好常去看看——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是自己选定的妃嫔生下的孩子,但谁知道陛下往后还能有几个子嗣?有一个在手里就得好生养的亲近些,往后才能为她所用。
另一件则要抓紧处置的事也与小皇子有关,是不知从哪里出来些闲言蜚语。因小皇子在五月节出生,生母丽贵嫔又在当日大出血殁了,便有小宫女小太监私底下闲话,说什么小皇子是毒虫转世身世不祥,先克死了丽贵嫔,不知会不会再应在皇后身上。
皇后对这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当日丽贵嫔是个什么情形她比旁人更清楚。正是为了让这孩子平安出生,几乎是她与贵妃陛下一同下的决心让王氏以命换命。与其说丽贵嫔是被小皇子克死的,不如说是被他们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