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林星雪现在需要的不是言语上的安慰,她需要的是一份陪伴,一份能让她放心释放情绪的陪伴。
屋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少女很轻的抽泣声和轻微的衣料摩挲声,落言和丫鬟在林星雪抱上去的那一刻就已经退到门外。
林星雪没有哭多久,她只是一瞬间绷不住情绪才会落泪。
其实比起哭泣,她更想做的是唤出沈寒星的名字,对他说“谢谢”。她第一次在心底生出说话的强烈渴望,这种渴望似乎在某一刻战胜未知的恐惧,但也仅仅是一瞬。
沈寒星感觉到她情绪平复,他扶起她的肩,执帕替她擦泪。少女眼睛鼻头都哭红了,沈寒星一边替她擦泪一边笑着调侃:“哭成小花猫了,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小寿星。”
林星雪抽了抽鼻子,由他把眼泪擦干,才在他掌心问:什么时候?
她没有写全,但沈寒星明白她在问什么——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生辰之事的?
“初二从林家回来之后,我问过梧桐关于你少时的事情。那日梧桐着急寻我帮你,应当不止是因为林夫人在说我的坏话。我想她可能是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而那些事情是梧桐担心忧虑不敢在你面前提及之事。所以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询问梧桐那些往事。”
那时他才明白,当日因为林星雪怕冷,他低声说的那句“麻烦”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
他那时并不知道,林星雪在林府听过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麻烦”,好像她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拖累。
母亲因为怀了她,无法跟舅父离开林府,又因为她早产而落下一身伤病,最后为她做完最后一碗长寿面,倒在她面前。
那时林星雪才五岁,她天真地以为只要父亲来探望,母亲就会好起来。她好不容易将父亲拉到云岫院,却亲眼看着母亲病危,大夫束手无策。
她跪坐在母亲床前,哭着咽下那一碗坨掉的长寿面。最后一刻,母亲还在对她笑,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闭上眼睛那一刻起,她在林府最后的温暖也消失了。
那时韩氏告诉她:“如果没有你,苏姨娘就会跟着你舅父离开林府,也就不会枯萎在后院之中,临死还要为你牵挂,不得解脱。”
此后每次生辰,林星雪都会想起韩氏的话。
她曾当真觉得是她害母亲至此,所以当韩氏、林府下人说她是拖累人的麻烦时,她心里从不反驳。乃至后来她为了顾宴被赶去苍岭县时,林甫才怨她“麻烦”,她似乎都要麻木了。
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对这两个字起波澜了。
可当在沈寒星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时,她还是感觉到了难堪与伤心。
她还是在乎的。
林星雪眼底有难过和自责,沈寒星看得分明,他语气放缓很认真对她说:“阿雪,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母亲既然选择生下你,就证明你在她心中是重要的,无需为旁人的看法和言辞自责难过,不值得。”
林星雪点头,她其实明白这些道理。
但明白是一回事,如何想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她现在有在乎的人,也有在乎她的人,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思乱想。
林星雪看了眼那碗长寿面,她想起这两日在沈寒星身上闻到的油烟味。
夫君为了这碗长寿面应该准备很久了。
少女明亮的眼睛看向沈寒星,然后她刻意靠近几分,倾身吻在他脸颊上表示感谢。
脸颊上的触感温柔绵软,还多留了几息才离开。
沈寒星轻嘶一声,少女脸颊红扑扑的,好像她被偷亲一样。
沈寒星对她的粘人和主动有了更近一步的认知。
夜幕降临,院中一盏天灯缓缓升空,上面寄托着少女美好的愿望,林星雪看着它化作天际的一颗星星,闭上眼睛再次期盼天神能实现她的愿望。
沈寒星从不相信这一套,但他还是为少女准备了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