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片刻的恍惚。
适才似乎又到那座小院。
幕天席地以星河作被,浅灰屋檐绵延而去。
整座汴京城都在星河中沉沉入睡。
屋内小娘子在咯咯吱吱磨牙。
又静谧又安心。
他时常听着那磨牙声轻轻浅浅入睡。
没想到适才又听见了。
或许适才是做梦了。
在党夏刀口舔血那些年,他也偶然在半梦半醒中梦到磨牙声音。
不知为何,每每梦到这声音他就会睡得格外踏实。
朔绛心里一阵烦躁。
他翻起身掀开锦帐。
地上青羊官窑斑彩云纹香炉里一缕沉水香袅袅而上。
他身上起了汗,被那香味熏蒸着愈加心烦意乱。
王德宝提心吊胆跪在地上。
殿内皇帝沉默片刻。
良久一声“退下吧。”
不知为何,王德宝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几份寂寥。
他额角抵砖,不敢多想,忙行礼退下。
第二天早上金枝醒来时,先看到的便是周围破旧古殿。
可她不过一刹那便又高兴起来:从前天天劳作,如今每日睡到自然醒还能有人送一日三餐过来,是该知足。
她伸伸懒腰,从床榻上滑落下去。
昨天天色晦暗,未来得及仔细观察院子,今日仔细瞧去,院中野草居然有马齿苋、野荠菜、葵菜。
掖庭里其余宫妃瞥见金枝满园子走,不过抬起眼皮瞧了一眼。
呵,又来了倒霉蛋。
她们已寂静如陈年古井不起任何波澜。
后院一株杏树亭亭如盖,上头结满了小小果子,可以想见等到夏天一定会硕果累累。
金枝乐了。
她挽起两边袖子,在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抱着杏树左右开弓攀爬起来。
本已心如死灰陈年古井不起任何波澜的宫妃们齐齐:
嗯??
她居然在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