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的扫盲班的学员们,全都被那刺耳的声音吵得丢下了手里的笔,齐刷刷扭头看着他。
杨怀旭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今天农历六月二十四,是个大好的日子。我是二队队长杨怀旭,特地请大家为我弟弟杨怀誉做个见证。下面,我把喇叭给他,让他来说——”
说着他把喇叭怼到了杨怀誉嘴边,杨怀誉一手别在身后,手里还握着镰刀,一手握着喇叭,清了清嗓子。
这一刻,他又往左边调了调,好了,这下稳了。
他笑着看向晏姝:“大家好,我是杨怀誉。想必今天早上村口礼堂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是的,我娘造谣,说我被晏姝姐姐糟蹋了。她这人你们都知道的,一直尖酸刻薄,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不信你们看看我两个嫂子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了。”
“好在晏姝姐姐不嫌弃我有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娘,愿意跟我组成一个小家,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杨怀誉说的话让杨怀旭非常不满,哪有做儿子的当众诋毁自己亲娘的?
他很生气,当即催促道:“杨怀誉,说正事!”
杨怀誉神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好,说正事。大家听到了,刚刚那个是我大哥的声音。他这个人是不是挺勤快挺实在的?不不不,他侵占了三个光棍的地,全都贪到他自己名下了,还从生产队的账目上划掉了了,不信大家可以去查账。现在,他串通我爹以死相逼,要我把家里的地全部让给他,不然就不让我和晏姝结婚。今天,我杨怀誉就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杨怀誉宁可死给他们看,也绝不屈服!”
杨怀誉很聪明,他先抛出了杨怀旭做的缺德事,让小礼堂这里的人对杨怀旭指指点点,分散杨怀旭的注意力。
等杨怀旭忙着解释的时候,杨怀誉已经把别在身后的镰刀拿到面前了。
左手拿着的大喇叭被他抛给了晏姝,趁着晏姝抬手接喇叭的时候,右手倒握镰刀,一刀扎在了自己小腹上,而同一时间,察觉到他意图的晏姝已经扔了喇叭扑了上来,正好叫他一个侧身推开,踉跄着倒在了身后学员的后背上。
下一秒,杨怀誉倒在地上,鲜血从镰刀口汩汩外溢,他则含笑看着刚刚站起来的晏姝,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分毫不差,就连伤口都是把握好了的浅浅的一厘米左右。
晏姝哭死了。
在公社卫生所,哭得昏天黑地。
她不知道杨怀誉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的,他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在骂他娘和他大哥,他成功地为他和晏姝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眼泪。
他成功地让杨正德捶胸顿足地喊后悔,他成功地让他大哥丢了生产队队长的帽子。
他成功了,几乎每一方都被他算进去了。
现在,晏姝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只觉得自己好没用。
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别在身后的手,居然没有来得及拦住他这么一刀捅向了自己。
实在是太疯狂了!
她看着刚刚苏醒的杨怀誉,气得不轻:“你就不怕再也睁不开眼吗?”
“怎么会呢?我又不傻!”毕竟就一厘米而已,他挑了个血多的地方,吓唬吓唬人嘛。
晏姝却不肯放过他,她握住了他的手:“不行,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这样了!你吓死我了!杨怀誉,要不是你现在受了伤,我真的会把你暴揍一顿的!”
“你舍得吗?”杨怀誉疲惫地笑笑,其实不止一厘米,他扎进去的时候太激动了,可能稍微深了点。
这会伤口还有点疼。
不过他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不想再看到晏姝的尸体了,也不想再抱着她的墓碑一个人默默落泪了。
他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