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崔府熹园,下人们清早就忙碌了起来,今日是他们二公子的生辰,二少夫人几天前就有交待,二公子近日为公务甚是操劳,这个生辰宴要办得用心些,要请了老祖宗和夫人全都来熹园热闹一回。下人们听了这话自是欢天喜地,个个都卯足了劲的下功夫花心思置办。
“二少夫人,这是厨房拟好的晚膳菜单,您看一看,可要改一改?”流苏走进了上房,朝坐在软榻上的乔晓棠递来一张单子。
乔晓棠接过单子,上下仔细看了一眼,唇角露了一丝满意之色,这单子上的菜色丰富,搭配适宜,又兼顾了各人的爱好,厨房里的人算是用心了。片刻后她将单子递给流苏,口中又吩咐道:“夫人的席上添一道鸡髓笋,给老祖宗再添一道三鲜木樨汤,其余的不动。”
流苏答应一声接过了单子,然后又递来另外一张道:“这是两位小主子今天午膳的菜单。”
乔晓棠又接了过来,又低看头了一会儿,而后指着单子对流苏道:“给珩儿添一道坛子肉,炖酥软些,给珞儿添一道炒青菜儿。”
流苏一边接过单子一边笑着应了下来,乔晓棠口中的珩儿及珞儿,是她与崔焕一双儿女,长子崔珩,今年五岁,性格沉稳,喜食素食。崔珞才三岁,是个小调皮鬼,平日里只吃荤食,不碰素菜,乔晓棠有意想纠正二人的饮食习惯,因此叫添了两道菜。
“二少夫人,这炒青菜儿可要您亲自盯着珞儿小姐吃,我们可不敢叫她吃。”流苏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身侧的朱樱及另外两个丫鬟也就捂嘴偷笑,要让珞儿小姐吃青菜,可是比登天还难。
“娘亲,珞儿不吃青菜,不吃青菜……”流苏的话音才落,就传来一道奶声奶声还带着点气恼的声音。
众人忙都循声看去,只见得内室门口的帘子下,站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二、三岁模样,穿着一件粉衫子,赤着一双小脚,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不时揉着眼睛,小嘴巴嘟着,一副才睡醒还带着点下床气的模样。
“珞儿,你醒啦?来,到娘亲这里来。”乔晓棠见了女儿,面上立即露了笑意,她张开双手对着崔珞温软着声音喊道。
崔珞听了这话,立即迈着小短腿奔了过来,待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便张了双手,径直朝乔晓棠怀里冲了过来。乔晓棠赶紧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弯腰将她搂住又抱了起来。
“小淘气,又将袜子脱了,脚不冷吗?”乔晓棠一边用手揉着崔珞的小脚掌,一边软声嗔怪道。
“不冷不冷,一点也不冷。”崔珞窝在乔晓棠怀里使劲摇着头,然后想起刚才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的话,面上露了些紧张,忙又软糯着声音道:“娘亲,我不吃青菜,珞儿又不是小兔子,为什么要吃青菜?”
乔晓棠听得有些气笑不得,一旁的流苏、朱樱等人也是忍不住发笑。见得自己娘亲没松口,崔珞越发急了,一双小手搂着乔晓棠的脖子,一副若是不答应她就不依的模样。
“不吃青菜啊,那娘亲就给珞儿换一道,换什么呢?换成一道清炒红嘴绿鹦哥怎么样?”乔晓棠看着崔珞,软着声音问崔珞道。
“红嘴绿鹦哥?好,听着就好吃,珞儿就吃红嘴绿鹦哥,红嘴绿鹦哥!”崔珞一听就高兴了起来,自乔晓棠怀里滑了下来,然后光着脚在地毯上不停地蹦跳着,口里还不停地嚷着要吃“红嘴绿鹦哥”。
流苏憋着笑,提笔在菜单上添了“清炒菠菜”四个字,屋内的一众丫鬟也是忍不住的想笑。都在心里想着,等到午膳的时候,珞儿小姐若是见了那一盘子绿油油的“红嘴绿鹦哥”,也不知会作什么表情。
“妹妹,你好吵啊!”随着一道童音,内室的帘子被人掀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这男孩儿生得隽秀白净,眉眼与乔晓棠有几分神似。
“瞧你,将哥哥都吵醒了!”乔晓棠嗔了一声崔珞,又朝儿子笑着招了招手。
崔珩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到跟前时,还朝乔晓棠认真地行了一个礼,请了声早安。
“珩儿,快起来!”乔晓棠一脸疼爱之色,伸手搂住了儿子,又将还在蹦跳着的崔珞给拽住了。
“走吧,娘亲先带你们洗漱去。今日是你们爹爹的生辰,娘亲会很忙,没空陪你们了,你们可得好好地跟着嬷嬷,知道吗?”乔晓棠牵了一双儿女的手,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轻柔着声音吩咐着,两个小人儿立即都乖巧地点着头。
……
等到傍晚时分,熹园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状。徐氏及崔家老太太早早的被请了来,秦姨娘及崔炼夫妇,还有已经出嫁的崔绮也带着孩子过来了。如今是八月,天气凉爽,乔晓棠将宴席设在了后园内,又叫人在水榭上搭了戏台。一大家子人坐在水边的澹香斋,一边饮宴一边隔水听戏,园中的木樨花又开了,阵阵淡淡香气萦绕而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难得乔丫头心思灵巧,坐在这里,戏好听,花又香,人都觉得特别的清爽舒坦……”崔老太太坐在上首,看着坐在她身侧的乔晓棠,口中由衷夸道。
徐氏听得点头,看向乔晓棠的眸光中皆是喜悦之色。徐氏几年前就将府中中馈之事全都交给了乔晓棠。这几年乔晓棠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上尽心妥帖,对下宽柔并济,长辈们过得舒心,下人们也都交口称赞。
“二嫂,我二哥呢,怎么还不见人,我们这些祝寿的都来了,这寿星倒是迟迟不见人怎么回事?”坐在崔老太太另一侧的崔绮探着身子问乔晓棠道。
“早就打发了小子去催了,带了话回来,说今日是桩顶要紧的公务要处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又特地说了,让老祖宗和夫人恕他的罪呢……”乔晓棠脆软着声音回道。
“这何罪之有啊?焕哥儿如今是官家的人,成日公务缠身辛苦得很,我们心疼都来不及,哪能还会怪罪于他?”崔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众人也都笑着点头。
几年前,皇帝因身体欠佳退位做了太上皇,太子登基为新帝,之前身为太子侍读的崔焕便平步青云,如今已做到了尚书左丞,崔家一门更是恢复了昔日鼎盛之势。
众人边听戏边等,约莫等了快一个时辰,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了,可崔焕还是没有回来,乔晓棠心里实在是有些着急,正打算让个小丫鬟去前院看一看,这时,就见得银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老祖宗,夫人,二少夫人,二公子让小的带话回来,二公子说今天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开身来,夜里都不一定回得来,让府里只管开席,不用等他了。回头他一定亲自向老祖宗和夫人赔罪。”银锤走到案前躬身一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