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笑得一副没有人性的模样,可崔焕却是一反常态,他没有暴起冲过来,只坐在案桌对面不说话,脸上是一副懊恼不已的神情。
上个月月底的一天,崔焕去了一趟国子监。本来作为荫生,他入国子监也不过是混混日子打发时间,因此三天里就有两天是逃课的。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司业大人以及授课的众博士,都知道他是崔家世子,皆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的。可月底这一整天都是乔博士的课,乔博士一向治学严谨,容不得半点马虎,崔焕虽是不情愿,可还是强打着精神去了。
课上到一半时,崔焕已是昏昏入睡,一时无聊,见得坐在他正前方的同窗正耷拉着脑袋在打瞌睡。他一时起了玩心,于是就拿起一支毛笔调个头,在那人背上戳了戳。不想前排正睡得正香,崔焕这一戳,吓得他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大叫,这声音惊得正在专心讲课的乔博士手一抖,手中的书差点都掉了下来,随即眉头一皱,一双眼睛如炬般的射向了下面。
“乔博士,我正专心听着课,崔焕他突然拿笔戳我,吓得我才叫的……”前排此时已是清醒过来了,他站起身一脸委屈地道。
崔焕正待反驳,可乔博士一见得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因崔乔两家是亲戚,他从前对崔焕一向有所期望,也苦心婆心劝说教导他多次,无非是想让他安心读书有所上进,可崔焕一向左耳朵时右耳朵出,一点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见得崔焕依然我行我素,乔博士心里已是对他颇有不满,这会见得是崔焕捣乱,一时心头火起,便打算新帐老帐一道算了。于是他让崔焕站了起来,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了起来。骂他仗着祖上的荫德,自己不学无术就罢了,竟还影响别人上进。然后又絮叨了一通,无非是崔焕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绣花枕头之类的。
崔焕哪里听得了这些话,一时气极,抬腿就是一脚将面前书案踢翻了,然后冲着乔博士就喝道:“你这聒噪老夫子,老子忍你多时了,你再啰嗦休怪我翻脸!”
见得崔焕竟是这般嚣张跋扈,乔博士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崔焕硬是说不话来,那些个同窗更是一个个傻了眼。崔焕发作过后,还昂着头一脸挑衅地看着乔博士。乔博士忍了又忍,可一时气极攻心,还是喷出一口血来。
“竖子!我现在就去见祭酒大人,若是不能将你逐出国子监,我这个博士,不当也罢!”乔博士嘴角含血,一边颤抖着声音,,一边扯下了头上的博士冠帽掼在了案上,脸上的神情既愤怒又悲怆。
见得自己竟将乔博士气得吐了血,崔焕脸上的神色变了下,一时也有些吓到了,可听到了乔博士这一句,他又不由自主地出声怼道:“不用去劳烦祭酒大人了,我这就自己走!你放心好了,我崔焕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踏进这国子监半步,也再不会见你乔博士!”
崔焕说完这一句,丢下气得摇摇欲坠的乔博士,还有一堂目瞪口呆的同窗,就那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门,随后扬长而去,从此以后,还真的不再去国子监了。
祭酒大人知道这件事,面上将乔博士好生安抚了一顿,私下还是悄悄来了一趟侯府,见了安平侯爷一面。安平侯爷听得却是一脸的淡定之色,还劝祭酒大人尽管放宽心,自家儿子什么样他心里有数,他不再去国子监便由他去。事后,安平侯爷还特地吩咐给乔家送了好些补品去。
“崔二,如今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去向乔博士负荆请罪,求他原谅你?”书斋之内,赵祈终于笑累了,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问崔焕道。
“怎么可能?我都当众发过誓了。”崔焕白了他一眼。
赵祈听得这话,想起崔焕当时发誓的那股豪迈劲儿,一时又忍不住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赵祈,你再笑就给我滚出去!”崔焕这次火了,指着赵祈的鼻子就骂上了。
“好,我不笑了,哈哈……没想到,你崔二也才今天,哎哟,我肚子笑得疼……”赵祈憋着笑,口中断断续续地道。
崔焕看他这样又是一阵气恼,真的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了,抬手伸着门外让他出去。
“瞧瞧,瞧瞧,这可真是见色忘友,色迷心窍啊!”赵祈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见得崔焕又想暴起的架势,连忙起身迈步往门外走去。
“我走啦!动作利索些还能赶上林公子庄子里的马球赛,就算赢不了球,蹭他一顿饭总是可以的!”
赵祈口中念叨着,人已是走到了门口去,他回头看看,见得崔焕仍是一副无动与衷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摇了摇头。
“崔二,你若是真心喜欢那姑娘,就不该躲在这屋里这般自怨自艾。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先去讨了那姑娘的欢心,最好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乔博士也拿你没办法……”临走之前,赵祈冲着崔焕喊了一声,然后就迈开大步往外走,一边走,口中还哼着不知哪里学来的小调。
“给老子滚远些!”崔焕冲着赵祈的背影喝了一声,待赵祈走远之后,他却是坐回到案前,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边的书斋里的崔焕正若有所思,屋外小院那头的小花园内,乔晓棠心头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早上自徐氏院中出来后,她回了怡福堂就和崔老太太坐在屋里说话,一会儿之后,有小丫鬟进门说后面小花园里的樱桃红了,崔老太太一听来了兴致,于是带着她还有一众丫鬟去小花园摘樱桃。
乔晓棠跟着众人在花园内逛了一会,见得不远处的院墙上有个花窗,便有些好奇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可不想竟发现窗外是个露天的通道,通道那头还正对着个窗口,她抬眼看去,便见得那窗口站着两个人,居然是崔焕,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虽知崔焕的院子就在这怡福堂隔壁,可哪想到有这么巧的事,她只临时起意看了一眼,竟就看见他了。
“乔姑娘,你快过来看,瞧瞧这樱桃又大又红!”乔晓棠正走神间,就听得流苏喊她。
乔晓棠一时醒过神来,忙迈步走了过来,见得流苏手里捧着的大红樱桃,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今年这樱桃结得可真是好,对了,我记得焕哥儿最喜欢吃这个,多摘点,留着他回来也吃些。”崔老太太站在树下,笑呵呵地吩咐正摘樱桃的丫鬟道。
“老太太,不用留了,直接叫他来吃就行了。刚才我在外面遇见金镗了,说二公子今日没出门,在屋里呢。”紫芬笑着道。
“他今日没出门?这倒是新鲜事!”崔老太太听得脸上露了惊讶之色。
“这么着,我们悄悄过去看一眼,看看焕哥儿不出门躲在屋里在做什么?”崔老太太竟是起了顽心。
流苏与紫芬听得都笑,然后指着一个小丫鬟去朝管家媳妇拿了钥匙来,片刻之后,那小丫鬟就转还回来,拿着钥匙将墙角的一扇小门给打开了。
崔老太太率先出了门,流苏忙也催着乔晓棠跟着一道过去,乔晓棠虽是不大情愿,可想想有老太太一道,那崔焕必是不敢怎么造次,于是也跟着一道迈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