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红是个急性子,生怕姑娘的异状被这太医瞧出来,忙道:“你若瞧不出个所以然便换个人来瞧。”
有王爷王妃在场,她一个丫鬟对太医说这样的话实在逾矩,一旁的浅碧忙拉了她拉的袖子,
太医白了轻红一眼,这才不紧不慢说道:“王妃这是痰浊蒙蔽心窍、肝肾两虚、气虚血瘀,待我开了药方,王妃吃下不足旬月便可通心脉、开心窍、补肾益脑,失语之症自解。”
在场众人除了萧翀与刘太医外皆是轻舒一口气,轻红更是在心中认定这年轻的太医定是庸医无疑。
不知何时出现的江嬷嬷忙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待刘太医写好了方子,又仔细询问了一些日常需得注意的细节。
沈谣和萧翀则被留在了花厅,她正思量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前宽慰下夫君,却听厅外江婆子与轻红道:“方才刘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王妃身子骨弱,日后寒凉之物不得进食,尤其不宜克化之物禁食。”
“嬷嬷您有所不知。”轻红说这话时突然向沈谣看了一眼,她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果然就听那轻红委屈说道:“哪里是主子喜食寒凉之物,唉!我家姑娘自亲娘去世后便被继母苛待,送来的饭食时常克扣不说,便是拿来的不是凉透便是坏了味儿的,若不是姑娘绣活儿出众,时常卖些绣品换些钱财,怕是早被继母磋磨没了。”
轻红说着竟还哭了起来,两人说话声音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萧翀听的。
‘绣活儿出众’的沈谣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何时学会了刺绣她竟然不知!
实在不敢让轻红再说下去,她忙上前走到萧翀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掌心写了个‘走’。
萧翀却在她抽手之际,拉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他微微垂眸,难掩愧疚之色。
沈谣知晓他说的是那日不该丢下她一人回娘家,怕他再说出明日陪你再去一趟之类的言语,她忙蹲下身子在他掌心写道:你很好,那里不是我的家。
原本她说的就是实话,轻红口中虚构的沈府并非魏国公府,自不是她的家,但在萧翀看来便是王妃已被娘家伤透了心,不愿再回娘家。
萧翀握了握她的手道:“王府便是你的家。”
她知道萧翀是安慰她,他所言所行皆无关男女之情。
两人竟难得相处了大半日,下人们自是不敢前来打扰,待轻红送了汤药进来,江嬷嬷亦端着萧翀的药紧随而至,对二人道:“王爷、王妃的药俱已煎好,这里还备有各色果脯蜜饯,王妃若觉得苦可以用药后食用。”
江婆婆特意看了沈谣一眼,显然是意有所指,沈谣会意这意思便是要自己监督王爷用药了。
沈谣早在二人成婚前便发现萧翀将药都倒掉了,如今自己装病恰好可以日日与他一同服药,她不由在心中叹道:姜还是老的辣。
见萧翀迟迟不端药碗,沈谣便端起药碗拿了勺子站在他跟前。
“没眼力劲儿的丫头,没看见王妃要伺候王爷用药吗,还不快端了绣凳过来。”江婆婆怕萧翀像以往那样发脾气推倒药碗,忙出言提醒。
在沈谣将勺子送至唇边时,萧翀的手已抬起,若不是江婆婆出言及时,沈谣这会儿怕是要连着药碗一起跌倒地上去。
如江婆婆所料,有先前轻红声泪俱下的陈情王妃凄惨往事,自家王爷果然无法对王妃下狠手,颇有些无奈地伸手接过了药碗,低声道:“我自己来。”
说罢,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见状,江婆婆与沈谣相视一笑。
沈谣更是觉得中毒之后的萧翀像一个闹脾气的孩童,总要人变着法子哄着才行。
萧翀既是无奈,又是颓然,他自知吃药无用,太医都说治不好了,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活几日罢了,可是这样活着与他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唇舌间的苦涩不断蔓延,心中亦是茫然绝望。
蓦地,唇边触及异物,他张口欲斥责,却被趁机塞入口中。
有人在自己手心写道:甜。
一股甜腻之感充斥舌尖,辗转唇齿之间,漫过喉咙,甜至心间。
万物无常,生活亦充满了猝不及防,猝不及防的伤痛,以及猝不及防蔓延至心间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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