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心中满是担忧,姑娘这样羸弱的身子如何能不远千里侍奉夫人,也只有夫人能狠下这般心肠,自家姑娘因着路上耽搁,出京前便修书给孙神医希望他能先一步为夫人看病,生怕耽搁了夫人的病情。
都倒六姑娘性情薄凉,不通人情,又哪里知道她坚冰下的跳动的火热心肠。
告别了马家祖孙,马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四野是嫩绿的庄稼,三两个孩童拎着小桶在盈满水的池塘旁捉鱼、捉虾,嬉笑之声时不时传入车中,令人心情舒畅。
沈翀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的脸色,斟酌道:“卫泾的事儿我听说了。”
原本她也不指望这事儿能瞒过哥哥,且这不是一桩小事儿,自然不能瞒着。昨日他们回来之后卫泾便不见了,原本他中了毒,又被沈谣拿绳子绑着断不可能自己跑了,定然是有人将其救走了。
“秦氏既然动手便不会善罢甘休,我会修书与父亲母亲,你随我一道儿回京,青州还是不要去了。”他心中愧疚,妹妹先是被他拖累,又因沈家受难,若是换了旁人定是活不下来。
妹妹性子坚毅这并不是他可以坦然受之的借口,相反他较之前更觉心疼。
沈谣听到这话,看着自己的兄长,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没说出来。
沈翀看得着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方才缓过气道:“妹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姐姐非得做这个太子妃吗?”她不懂父亲为何掺和进萧李之争,这不仅仅是未来的后位之争,也不仅仅是皇家与世家的争执,在她看来这场权利之争很可能会动摇国本,未来大周是姓还是姓李还未可知。
“在其位谋其政,生于权利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便是想逃也逃不掉。”沈翀的眸色似琉璃,蕴藏着坚定而沉静的光,但琉璃易碎,那些压抑的、沉重的黑暗正一点点抹去琉璃的光泽,将那些明媚的光一寸寸压下去。
魏国公府自□□一脉便忠于萧氏,是家臣又是中流砥柱,便是没有沈慧的太子妃,最终也会卷入萧李之争的漩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区别只在于主动和被动而已,既然结果早已注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早早俘获君心,站的不败之地。
这也是沈谣为何话到嘴边又吞回去的缘由,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已经注定的结果何须再问。
“既如此哥哥又如何希冀妹妹能独善其身,我姓沈,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时间让她明白了许多,也有了应对暴风雨的觉悟,她毅然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翀心中有些难过,但仍是微笑着摸了摸沈谣的发顶,叹道:“你不必如此懂事。”
沈谣正要说什么,马车外面却传来一阵阵呼唤声。
“沈大人,留步!”
“沈大人,别走!”
“沈大人……”
车门打开,沈谣探头望去,见马车后面跟着许多的百姓,许多人怀中都揣着东西,多是乡下的蔬果、牲畜,各个伸着伸长脖子瞅着马车。
“沈大人是我们关阳县的百姓对其不起,这就给您赔罪,求您别走!”村里族老率领身后百姓跪在泥地里,不住哭喊。
“沈大人,您别走,我们舍不得您!”
呼喊声响成一片,沈谣回转身却见沈翀已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她忙上前搀扶,却是沈书先一步道:“还是我来吧。”
沈翀艰难地下了马车,原本靠在沈书的身体立时站得笔直,他快走几步将跪在前面的乡绅族老扶起,感慨道:“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沈某从未怪罪过你们,更何况你们并没有错,是我思虑不周才害苦了上河村的百姓。”
“大人万不可如此说,都是小民们有眼无珠错怪沈大人,今日我们一道儿为您赔罪,求您原谅我们?”说话的正是上河村的里正,满脸的愧疚。
“请起,诸位快请起,我从未怪罪,再别提原谅之事,实在是折煞沈某。”沈翀望着跪伏在地的百姓,一时感慨颇多。
百姓们见沈大人果然笑容温和,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这才站起身,有热情的村民忙将自己怀中抱着的新鲜蔬果递上来道:“大人,这是小人院子里自个儿种的果蔬,很是香甜可口,您带着路上吃。”
“大人,我这老母鸡补得很,您拿回去炖了吃。”
百姓们争先恐后将自己家中最好的物事拿来送给沈翀,热情地让他有些受不住,毕竟以他这二十年来接受的礼教,是不会有人敢强迫他收礼,还热情的直怼脑门子,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
还是沈书有眼色,上前随手接了两样东西,大喊道:“乡亲们的好意我家大人心领了,但是东西太多,我家大人也吃不了,大家都拿回去吧。”
韩七适时上前解救了自家主子,免他被热情过了头的百姓踩踏。
“沈大人,您当真要走吗?我们舍不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