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离开前,裴屿舟跪在她坐了许久,尤有余温的蒲团上,给她的父母磕了三个头。
二人出去后他将马牵了过来,见若梨仍背着身看着院子里面,便默不作声地陪她站。
“我拉你。”
最后,脚底板发僵,隐隐作痛的裴屿舟还是开口打破了静谧。
他翻身上马,俯视着若梨脚上那双发白的绣鞋,余光扫过自己结实精致的长靴,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抿紧唇瓣,小姑娘压着哽咽,用最快的速度将脸擦拭干净,垂着一双兔子般通红可怜的大眼睛,一步一顿地走到马边。
裴屿舟弯腰握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上来,让她侧坐在身前,方便她再回头多看几眼小院。
虽多了若梨,但她很轻,马儿的步子依旧稳当,又比先前更慢,直到离开村庄,它才踏着月色撒足奔跑,驮着他们去往两里外,岔路口停着的马车。
若梨眼里最后一点泪水也散在了风中。
“姑娘,我听说世子回来了!”
春枝雀跃的声音将软榻上侧卧着的少女惊醒过来。
葱白如玉的手颤了颤,又往下滑动少许,倒扣在胸前的书失了支撑,“咚”的一声掉在脚踏上。
微风拂过,书页凌乱翻动着。
若梨坐直了身,眸中仍有几分朦胧雾气,懵懂之余,只听到心脏“砰砰”地跳,比往常快,也响了许多。
她缓缓侧过脸,迎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看向遥遥的远方,似是在等候什么,但神色又与往常一般乖软,并无期许。
几缕如墨般乌黑浓顺的青丝柔柔地自肩头滑落,头上灵巧缠绕,用以束发的细绸带浮动,小巧圆润的珍珠轻轻碰撞,光泽动人。
若梨眼中的雾气渐渐消融在阳光中。
她已经鲜少梦到裴屿舟了。
“世子约莫也知晓了婚约之事,想必是要来找姑娘你的。”
一直侍候在屋中的含霜拧了一块温热的方巾递给软榻上的少女。
收回视线,她微微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接过,适宜又妥帖的温度却让若梨的心颤了一瞬。
是找,不是见,这无需含霜提点,她心里也明白。
可所有事情从始至终都不由她。
温热的毛巾覆住了眼睛,直到丝丝缕缕的凉意渗透,手臂泛酸,若梨方才将它放下。
“我出了些汗,想沐浴。”
粉色罗纱裙柔软的裙摆随着她的话语翩翩落下,拂过脚踏上整齐摆放的绣花鞋,含霜将若梨擦拭过脸的方巾递给春枝,单膝跪地,为少女穿鞋。
“姑娘,您早晨沐浴过了呀……”
“春枝,去准备吧。”
攥着温凉的方巾,上前半步的春枝多少有些困惑,却又被含霜冷冰冰的声音打断所有念头,只能乖乖去执行。
“是。”
垂下脑袋,春枝转身离开。
“姑娘过些日子便该回国公府了。”
捡起地上的书放到一旁的桌上,含霜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极佳,又有着不容违逆的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