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下去

危险亲密 荔雾 3846 字 10个月前

他两句话都在强调“第一次见面”,明明就是别有深意。可是他想暗示她什么呢?

她没勇气深想,眼下也没工夫深想。

“那次是你救的我,对吗?”

“救?”宋渌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我。”

已经确认的事得到他亲口证实,甄杳心里五味杂陈,但已经比昨天镇定了许多。

“之前没机会说,我也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说。”她讷讷,“谢谢你当时拉住我,我那时候太冲动了。”

让他见识到自己那么冲动、不理智且懦弱的一面,其实她觉得很丢脸。

男人没说话,忽然,车蓦地驶向右前方,然后平稳地停在路边。

发动机熄灭,车窗外是驶过车流的隐约嘈杂声,反衬出车内绝对的安静。

呼吸在一片静谧中清晰可闻。

“袖扣还留着?”宋渌柏问。

甄杳默默点头,“还留着。”

“为什么留着。”

她咬紧唇,讪讪地竭力找了个理由,“当时没想到会失手抓下来,想找机会物归原主。”

“不是说以为不会再见面?”

前后矛盾的话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拆穿,甄杳一窘,哑然片刻后才低声道:“那也不能随便扔掉吧。另一只你还留着吗,我把我这里的还给你,物归原主。”

“我关心的是袖扣吗。”他平静的嗓音没什么温度,“物归原主不如物尽其用,就放在你那里,让它时时刻刻提醒你别再做这种蠢事。”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当时我只是……没想明白。”

“你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说来听听,现在想明白了什么。”

甄杳沉默半晌,“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想让我去死的,他们想让我活着。”

不然也不会在撞车后,还挣扎着喊她的名字,转头来看她最后一眼。

“他们庆幸你生还,你却在抹杀这份庆幸。”宋渌柏语气冷淡而严肃,“让自己身处痛苦或许是赎罪的方式之一,但对爱你的人来说这不是赎罪,是酷刑。”

“对你的父母是这样,对我——”他难以察觉地停顿一下,“对我们来说,同样。”

她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从前用来劝慰自己的话,第一次被人以毫不留情的言辞重重塞进脑海里。

“哥哥……”

宋渌柏却继续将这些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句子说给她听。

“就像失明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能用来减轻负罪感的工具。与其他人无关,它对你来说永远是无妄之灾。”

甄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犯了错被推上讲台的坏学生,错误被赤.裸裸地撕扯开。

如同悄悄和同学说羡慕生病不用上课的同桌,并偷偷淋雨企图达成生病的目的,却被老师老头,并发现了前因后果。

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都被他不容反抗地揭开。

这冲击使她血液不自觉上涌,头也因此而胀痛起来,额角和后脑还一阵阵地抽疼。

她头靠着椅背,转过脸朝着窗外咬唇忍耐,不想被驾驶座上的人看出端倪。

过了会儿,不适才随着褪下的血液散去,宋渌柏的声音再一次在车里响了起来。

“没有人会对你说这些,我宁愿做这个恶人。”

“你说的对。”甄杳揪紧衣裙下摆,内心远没有勉力营造出的平缓语气这样轻松,“除了你,不会有人再对我说这些。”

“但你必须清楚,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

说完这一句,宋渌柏停顿半晌。

他当初以为那只是偶然一次善心大发与心软,后来发现那只是个开始而已。

“就当我是在心疼。”重新发动车子的一刹那,他淡淡道。

……

从那天把她从启安接回老宅之后,宋渌柏又忙碌了起来。过了两天,甄杳从新闻报道里得知宋氏的投资项目获得初步成功的消息。虽然是初步,但获益与前景已经震撼了许多人,舆论风向顿时改变,股价也一路上涨。

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狠狠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替他也替宋氏高兴。

只不过陆霜琦再次来老宅的时候也和她提起了这件事,言辞间都是赞叹和仰慕之情,听得她坐立难安。

甄杳从不知道自己的独占欲会有这么强,强到甚至不能忍受别人仰慕崇拜的口吻,这种念头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她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却又没办法控制。

“陆老师,上次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格外难受,闲聊时只好提起要电话号码的事,希望能借此让自己冷静一点。

“没什么,”陆霜琦笑了笑,“忘了给你说了,那天我和周姨打电话联络,她把宋少的号码给我了。”

“……是吗。”甄杳一愣,接着僵硬地弯起唇角笑了笑,“那就好。”

陆霜琦待了半个上午就走了,并没有留下吃午餐。饭后甄杳躺在一楼落地窗边的躺椅上睡午觉,却迟迟无法入睡,脑子里像是塞着一团又一团的棉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的。

甄杳睡得不□□稳,却断续地做了几个片段式的梦,梦里她双眼是能够看清东西的,只不过被困在了学校围墙的墙头上,一封粉色情书被急于“毁尸灭迹”的她随手一扔,正好落在路边某辆车的车胎旁边。

她没多留意,正苦恼于被挂住的百褶裙裙摆。

忽然,面前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停在了不足半米远的地方。明明是她俯瞰他,可是对方的气势却显得两人之间的状态恰恰相反。

她努力想看清男人的脸,可是看不清,总像萦绕着一层白雾。

他抬起手,指间夹着薄薄的粉红色信封,开口时似笑非笑。

“这是你给我的?”

“如果是你给我的,我就同意。”

甄杳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就在她焦急万分地想要张嘴出声的时候,画面陡然转变,所在的地方变成了医院冷风萦绕的窗边。

这一次依然有人从背后拉住她,那人身上透露出檀香木与柏树木气味的踪迹。

慌乱中她扯下他的袖扣,他附在她耳边低笑,温热呼吸若隐若现地掠过。

“喜欢?送给你了。”

对方说完便要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她想也没想,慌慌忙忙就转身想将人拉住,结果却扑了个空,急得她浑身骤然一轻。

一瞬间,梦境跌落回现实。

阳光正暖融融地包裹着她,一点点唤醒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做梦。

甄杳慢吞吞睁开眼,本以为视野中会是熟悉的昏黑,然而却是一片略显浅淡的白,像是直视阳光强烈处太久的“后遗症”那样。

她一怔,下一秒手忙脚乱地撑身从躺椅上坐起来,眨了眨眼努力盯着某一处想要聚焦视线看清。

眼前像相机对焦那样从模糊无限趋近清晰,让她两只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可是在足以清楚视物的前一秒,这种好转又蓦地消失,视野又迅速跌回沉重的黑。

甄杳不死心地重新眨眼重复刚才的步骤,可是却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