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的女孩,而不说
一朵一朵的女孩
——蒋一谈《给孩子的截句》
-
其实他好羡慕。
他好羡慕他能笑出来,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能笑出来。
会笑的姑娘是很漂亮的。向蕊很漂亮,打小就白白净净的,每天都在窗台边往下笑,像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小花。
他唱歌,他在楼下踢足球的时候,向蕊都会对他笑,她的短发搭在肩上,两肩微耸,趴着,面容灿烂。
他不会,也不敢去看。
向蕊是一个聋孩子,她听不清声音,其实乐鸣很好,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他每日都要练声,练琴,每日都要听一遍蓝色多瑙河。他实在想不明白,听不见是一种什么感受。
向蕊很喜欢他,主动跟在他后面,向他示好,像人们口不知褒贬的跟屁小虫,什么都要第一个送给他。
可他不喜欢。
他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躲避感,莫名地排斥。他不想了解,也不愿了解,他是这一方面的天才。
一个聋子。
“你的,声音,很,好听!……”
当她站在桥上,手语并用,五音不全地用心夸赞他道时,天才的耳朵就开始失灵起来。他倾身想逃脱,忽地就感受耳膜内到了一阵刺耳的厉鸣。
滋!!——
耳膜震动,疼,恶寒,刺入骨子里厌恶。
他不愿听到,忍受不了,刹那间的那一瞬间耳鸣竟让他泛出一串凉颤,浑身发抖,慌忙。
害怕。
忍不住伸出手推开。
轰咚一下。
就只见钟在墙上摇摆。
他从床上坐起,被褥盖着腿,灰旧的墙把他的气息压得很低。
撑离手,他从床上起了来,双脚落地,往浴室走去,渐渐地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了水流哗哗声,伴随着扣舌呕吐的痛苦声音。
他对着带锈的水龙头,一只手压着喉心,引起一次又一次的痉挛。
水溅到他脸上,凝成滴流,混杂着冷汗一起流出。
苦、酸。黄胆汁在他的喉齿间藕断丝连,一扯一扯,腹间被挤压的一次次抽痛,他用手缠拨,灌下一口凉水,把一切眼前发昏的东西都吐清干净。
那个噩梦会一做再做,并眼前浮影。
破旧的床上一片狼藉。
走出了房间,灰寂的屋子内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天还未全亮,灯只有一小盏,阴沉沉地压抑一片。
他踩着拖鞋,脚底下发出哐哐的声响,客厅内的轮椅动了动,母亲势利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