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正央遗像上,老人家慈眉善目,面带微笑,双目凝神。

梵声远远看着遗像,她觉得谢爷爷还未离开,他的音容笑貌犹在。

长到这么大,她已经直面过不止一次死亡。十年前父母离开,痛是痛的,但更多的是埋怨。她埋怨父母自私,为了逃避人世,自私地选择自杀,留下她和妹妹孤苦无依。

而这一次,她唯有心疼和满腹的遗憾。

谢予安身为唯一的孙辈,他负责操持葬礼的一应事宜。

短短几日,他好像光速清瘦了,下巴明显变尖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几乎瘦的不成样子,梵声感到了一种突兀的陌生。

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黑色的瞳仁周边布满红血丝,他好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下巴的胡渣又长了一些,微微泛青。眼神空洞无神,一应动作机械又麻木。

梵声和妹妹一起上前吊唁老先生,将菊花有序放下去。

谢予安看她的目光毫无波澜,淡淡的,跟其他的吊唁者一样。

从此以后大概真就形同陌路,见面不识了。

梵声忍着那股疼,默默地退到一旁。

老爷子葬在西郊墓园。远在郊区,远离人声鼎沸的市心,独享一片宁静。

宛丘近郊多的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缥缈暗淡的雨雾,远山青黛,草木青葱,入眼皆是成片成片的绿意。

刚过了清明节,春色愈发浓烈。

众人撑着黑伞,在无数压抑克制的哭声送别了老人。

稀稀疏疏的雨丝,模模糊糊的哭声,缠缠绵绵的悼念,随着人群的散开,一切终止。

人死灯灭,一缕灰,一抔黄土,销声匿迹。

只有在亲人的心,逝者永远都在。

这一刻,梵声难以避免地想起了未来自己的葬礼。

眼前这些人应该都会在,除了她自己。

随后众人有序离开。

白伊澜着急赶飞机,和梵声匆匆道别后就先离开了。

事发突然,她临时请假回来送老爷子,她赶着回浅都,手头一大堆的工作等着她做。

梵声等到最后,见谢予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估摸着他还要再跟老爷子说说话。

韩慧女士悄声叮嘱梵声:“梵声你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别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他两晚没睡了,压根儿就没合过眼。”

她不免露出一抹苦笑,现在他应该也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了。

不过她还是愿意陪着他,哪怕不说一句话,安静地陪他待着也是好的。

梵声温声细语,“韩阿姨,您先和叔叔回去吧,我陪着他。”

谢予安站在墓前,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没撑伞,雨很小,可飘得久了,雨水一点点积聚,还是晕湿了双肩,西服的颜色变得更为深沉了。

黑衣,黑裤,黑鞋,一身黑,连衬衫都是黑色的,暗沉的颜色彻底融入阴郁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