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
赖松林看春蕊眉头拧紧,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突然郑重地冲她点了个头,“人物挖掘到这一步已经很深刻了,我们说,表演不能没有设计,但也要避免太过于设计。你去找一个点,一个让你觉得那就是梁竹云特有的点,让它长在你的身上,成为你的下意识,这个人物就成了。”
春蕊:“好。”
赖松林指导春蕊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循循善诱:“加法做够了,也要适当做减法,懂得给人物留白,在‘太多’和‘太少’之间找到平衡。参考严老师,他演绎李庭辉,就‘少给’了很多东西,特别是与他上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对比,更加明显。”
春蕊抿唇,若有所思。
赖松林问:“你看过严老师的电影吧?”
春蕊惭愧但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什么——!”赖松林一脸不相信:“你不是他的粉丝吗?”
“颜粉,看脸的。”春蕊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不是事业粉。”
赖松林:“……”
春蕊重新塞上了耳塞,以前她是找人物状态,现在她得适应梁竹云生活里的行为习惯,让它们融进自己的。
隔两天,临近傍晚,她下了戏,溜去梁竹云的房间,想安静地自己独处片刻。
谁知,推开房门,只见,翟临川抱着工作笔电,正坐在书桌前,敲打键盘。
春蕊愣了一下,看他在工作,本想悄无声息地走开,但翟临川循声扭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翟编。”春蕊忙道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没事。”翟临川立起身,他摘掉镜框,揉揉酸胀的眼睛,解释说:“赖导让改两场戏,这里安静。”
“那您忙。”
春蕊转脚欲走,翟临川却拦住了她,“你等一下。我还欠你一个回复呢。”
“什么?”春蕊目光呆滞地望向他,没跟上他的思路。
翟临川一板一眼地复述道:“讨论会上,你说你不确定该怎么去表现梁竹云这样的人突然懂得了什么是爱情,我当时说,初期对她的人物铺垫少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去补足缺掉的这部分内容,今天,到她的房间来,我随便看了看,有了灵感。”
笔记本电脑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沓a4纸,他从抽出一张,递给春蕊。
春蕊双手接过,细细品读起来。
三段场景重复的无台词室内戏——寂静的深夜,梁竹云蜷伏在飘窗台上,神态安然地“窥视”着照相馆。照相馆亮着灯,不断闪过李庭辉走动的身影。
竟然与春蕊那次的猜想不谋而合。
春蕊有一瞬间的怔神。
那次,初入梁竹云的房间,她随便看了看,动作状似无意,但确有一定的目的性。因为做演员最大的悖论是在虚假的布景扮演角色真实的生活,角色与环境的关系非常重要。
这个房间,春蕊要演出她在里面的熟悉感和归属感。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观察,这才有了无意间的发现,而这个‘从梁竹云的房间能看到照相馆’的发现是当初修建两栋建筑时埋下的巧合,似命运一般,春蕊当下代入梁竹云,发散思维,延展出了一段剧本里没有的情节。
现在,这段故事情节被翟临川创作了出来,一成不变。他们之间没有过交流,因此,春蕊感到妙,同时,感叹艺术创作的伟大和相通。
翟临川诠释他的创作意图:“作为剧本编剧,应该思考人物的动作。当写爱情戏时,因为受到限制,不能明确地表述,那就要写别的代替。这个空间里的梁竹云是……”
翟临川卡住,他总是在与别人表达时笨口拙舌,脑海里明明思绪万千,但却无法将它组织成一句话,轻松表述出来。
“每个人都有一个比我们看到的更丰富的另外的世界【注】。”春蕊帮他表达,“这个可以关上门的空间,好似梁竹云的内心世界,代表了她对李庭辉的态度。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翟临川点点头,高度近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春蕊把握住了他创造的“意象”。
翟临川叮嘱:“场景虽然都一样,但需要的情绪完全不同,拍摄细节你听赖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