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递给春蕊一杯温水,问说:“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你先去吃,我晚会儿等a组收工。”春蕊喝两口水润润嗓子,杯子递给小婵,起身回米线馆。
一进门,搭眼瞧见她的位置被全德泽坐了,旁边的严征抱着暖手宝附身正和他谈论什么,眼角含笑。春蕊便没往监视器后面去,贴门框站定。
这会儿在拍宋芳琴和“找事”食客的对手戏,演食客的演员是从当地戏剧团临时找的客串,有一定表演经验,台词说得更是清楚响亮。
远景换景,宋芳琴转身要接一个看到女儿发呆的反应动作。
宋芳琴已经为人母的缘故,她能理解冷翠芝因为生了一个“痴呆”的女儿被邻居评头论足而脸上无光的心理,宋芳琴将看到梁竹云时的“气不打一处来”演绎得非常生动,特别是她微微一眯眼,眼神闪过的嫌弃,陡然间让春蕊想起了钱芳闵,自小到大,每当春蕊做了不合钱芳闵要求的蠢事,钱芳闵教训她,看向她的眼神便是如此般。再加上,现实里,宋芳琴身上有和钱芳闵的相似之处——她们都很端庄,更有艺术家优雅的举止,春蕊呼吸一滞,一下子对宋芳琴产生了畏惧。
等春蕊回过神,察觉这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条件反射,郁闷地“啧”了声。
宋芳琴的戏份过后,紧跟着一条拍严征吃粉的背景镜头,两秒的时间,几乎一闪而过。
赖松林透过对讲冲严征说:“你有主意我就不废话了。”
严征“嗯”一声,他起身,将暖手宝递给身后的曲澍,跟妆老师帮他整理衣服,他走到方桌坐下。
道具老师端来一碗米线,砂锅一圈沾着油渍,腾腾热气凝成一股白雾直往上冒。
道具老师说:“食材都是昨天准备的,新鲜着呢,能吃。”
严征点点头,筷子在砂锅里翻了两下,从里面抄起一筷子米线往嘴边送,要贴近嘴唇时,表情微微狰狞,说:“太烫了。”
“刚加热的。”道具老师急忙拿纸扇风。
严征两手掐腰,目光不知落在哪里,整个人凝滞片刻,突然扭头跟赖松林交流:“我用分装碗来吃是不是更能体现李庭辉的人物性格?”
“试试。”赖松林信任严征,给予他充分的创作空间。
先后拍了两个版本,一版直接就着冒热气的砂锅吃,一版增加了分装碗,严征将食物挑一部分到圆口白瓷碗里,他端起碗来吃。
围着看回放,分装碗的作用一下子体现了出来。如果说,呲牙咧嘴往嘴里送食的群演是小城镇“粗鲁”的人间烟火,那么相较于他们,严征端起小碗吃饭,多了点慢条斯理感,而与此同时,为了避免因为过度不同导致看起来的刻意和做作,他把细节处理的很好,他做大了咀嚼的动作,适当增加了自身身为男性骨子里的那点粗犷感,这使得画面镜头观赏起来,他的行为举止与这座贫穷落后的小城镇似乎不完全适配,他与之游离却又没有完全的格格不入。
赖松林跟卢晶连连赞叹:“这就是有经验的演员对画面和细节的把控。”
春蕊因为站了个视觉死角,外有打光板的遮挡,她只从侧面瞧见了严征的一点侧脸。
按说男性面有骨而刚,眼峰挺为傲,严征给人的印象怎么说也该是坚毅而强大的,但不知为何,春蕊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丝脆弱感。
春蕊记得国外有位小演员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女性演员最好的特质有时是一种疯狂,而对于男性演员最重要的是脆弱感,即我能被伤害,我很敏感。
从现在影视制作的角度解读这句话,多数男主角的脆弱感被编剧塑造在了对女主的爱而不得上,越是虐恋,越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人物更显悲情,女性观众才更多代入,对角色产生共情。
因为人物始终太过单一的强大,总显得肤浅和乏味。
而这种源自人性罅隙的脆弱会使主角不那么高高在上,让他们与普通观众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情感共鸣。
春蕊弄不清楚严征是调动了哪部分的身体组织,演绎出了这股脆弱感,但她不得不感叹,果然大荧幕前混饭吃的人,有真刀真枪的本事。
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他鼓了个掌。
布景、灯光等工作人员又急忙布场,要接下面的剧情。
——
梁竹云端起传菜窗口的那份砂锅米线,慢腾腾朝6号桌走去。
她绕了个大圈,经过李庭辉时,忍不住侧头打量他。她实在对他太好了,但因为头脑简单,不会掩饰内心,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步子不住地往前迈,头依旧向后扭着。
李庭辉感受到,抬眼与她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