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一件加拿大鹅的派克羽绒大衣,石墨色,大概因为冷,他将衣链拉到顶,下巴垫在竖起的衣领上,脸部的棱角非常明显,加上瘦的缘故,完全没有平常人穿羽绒服的臃肿和头重脚轻的笨重感。
春蕊记得他的戏份排的更要靠后,哪想人倒是勤,也一早起了床。
春蕊回神,跟赖松林说:“观摩学习。”
非常谦虚以及敬业的回答。
严征:“睡不着了,闲着没事,来看看。”
春蕊:“……”
两厢对比,显得她好假。
“坐着看,站着多累。”赖松林喊人搬来两张折叠马扎。
春蕊和严征并排坐在他的身边。
习惯使然,赖松林一坐下就犯烟瘾,他从马甲的衣兜里摸出一盒烟,下巴朝严征抬了抬,甩手丢给他一根。
严征接住,落下眼帘,指腹捏着烟嘴反复轻轻揉搓好几下,能看出是在抽与不抽之间抉择,但最后到底没架住诱惑,嘴唇一抿,叼着烟嘴,要来赖松林的打火机,点着了香烟。
随即,两道辛辣的烟雾一左一右飘进春蕊的鼻孔。
春蕊攒眉,露出一丝厌烦的神情,抬手挥开二手烟。
“看来我坐错了地方。”她说着要起身,谁料,赖松林喊住了她,“我跟你说一下一会儿你的那个特写镜头。”
导演要导戏,春蕊只得一屁股落回凳子上。
因为是没台词的状态戏,赖松林不知道春蕊将梁竹云这个角色揣摩的怎么样,他引导着问:“剧本里描写,梁竹云发呆,眼睛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瞧,你觉得她的心思放在了哪儿?”
春蕊说:“李庭辉身上。”
赖松林问:“为什么?”
春蕊托腮,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吃饭的这群人里,数他长得最好看,而且他刚搬来不久,看起来面生,梁竹云对他好。”
“是小女孩思考问题的方式。”赖松林见她理解的正确,点点头,安慰说:“不用紧张,也不要有压力,一条不过就多拍几条,刚开拍,演员进入状态慢很正常。”
宛如木桶效应,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这部电影,假如各方均十分给力,那么荧屏呈现效果的高度,起码在赖松林看来,取决于春蕊的拉跨程度。春蕊知道,赖松林对她好声好气的劝导,实则出于他对她不放心的心理。
春蕊向来擅长看破不说破以及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只当自己心思单纯,摆出一副感谢赖松林体谅的表情,说:“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赖松林又调侃说:“干演实在不出效果的话,我让严征站在镜头外,你看着他演。”
春蕊:“……”
她略有些无语,她其实很想大声告诉赖松林,严征对她的性吸引力真没那么大,但这句真心话她万万不敢当着当事人的面挑明,当然,也不可以挑明。
她慢悠悠侧头看严征,发现他竟然把烟掐灭了,余下的半截两根手指夹着,他把赖松林的调侃当了真,目光澄澈,看着春蕊,沉声说:“可以。”
俨然一副有求必应、温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
春蕊脑海里倏地蹦出两个小人,一个吐槽他好会装老好人,一个吐槽自己小人之心,不识好歹。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春蕊不了解他,她坦然地收下严征的好意,客气道:“我争取不麻烦严老师。”
而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没有麻烦严征。
聋子算是半个哑巴,梁竹云虽然呆,反应慢,但她不傻,她有自己的内心世界,而要观众感受到她的内心活动,不能通过台词说,就要通过捕捉“视像”引导观众体会情感的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