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更别提,春蕊怎么也是老油条了,没合作过大牌,但刚出炉的小鲜肉见识不少,脸不管原装还是进口,质量都算上乘,见识得多了,加上春蕊过了春心萌动的年龄,她看他们时,自觉将眼睛蒙上了一条x射线——她眼里,这些男人就是“顶着一鼻子两眼儿”的大骷髅。

她不怯场,接住严征垂下的视线,笑得灿烂。

但还是出问题了。

赖松林趴在电脑上看相机反馈回来的成片,摇摇头,冲春蕊说:“春蕊,笑的时候露出你的牙齿,这张海报里,你和严征都是动态的情绪表达,但传达方式完全不同,严征有多克制,你就要有多放肆,因为跟他对比你单纯,心里干净。”

春蕊领会赖松林的意思,点点头。

摄影师就位,再拍。

春蕊按要求,笑时露出牙花,但呈现效果却是脸部的苹果肌仿佛灌注多了美容剂,又假又僵硬。从严征的角度看,甚至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严征肉眼可见地攒了眉头。

一旁观察的赖松林亦是满脸困惑:“怎么,不会露牙齿笑吗?”

这一刻,春蕊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记者问她,26岁的年纪扮演19岁的小女孩有没有觉得违和,她回答26岁和19岁不算大的年龄差。

确实不算大,可二者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春蕊不知是不是冷静睿智的角色演多了,她多少受影响,这些年,性格变得收敛,非常不活泼。镜头前,她那些职业性的牵拉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经由团队的一再雕琢打造,已经深入骨髓地形成了肌肉记忆——笑得真不真心并不重要,原则是笑得好看。

再加上,生活,春蕊已经鲜少遇到能令她捧腹大笑的开心事,“露齿笑”的功能退化,她一时运用不熟练。

当然,这种理由她不会嚷嚷出去,大家面上都在维持着彬彬有礼的伪善,她何必为了自我剖析,承认自己的虚假。

为了找台阶下,她灵光一闪,腰身一扭,跪地改成盘腿坐在地板上,“哎呀”一声,双手捧住两腮,装出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态,说:“严老师实在太帅了,我不敢看他嘛。”

严征:“……”

大概觉得小女生对严征犯花痴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赖松林信以为真,乐了,他气急败坏地喊:“你给我收敛一点,春蕊!这里不是你的追星现场。”

“对不起,赖导。”春蕊立马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嘴脸,说:“给我两分钟,我调整一下。”

赖松林“唔”一声,春蕊的这一表现突然让他联想到,春蕊毕竟年轻,不论生活阅历还是演戏经验,与严征相比都有差距,他担心明天开拍,两人身份的巨大悬殊,会让春蕊接不住严征的对手戏,本着破冰的目的,他怂恿说:“一会儿,我卖个面子,让严征跟你合个影,成不。”

“谢谢赖导。”春蕊直眨眼,激动的小表情简直能以假乱真,“我正愁不敢开口要呢。”

赖松林朝严征一摊手,表示“听到了”。

严征若有所思地一拧眉,眉心拢出一道褶,他黑沉沉的目光掠向春蕊,春蕊敏锐地察觉,站起身的同时,觑他一眼,心里打个磕绊,狐疑他是不是洞穿了她的胡说八道,心虚地迅速转身,走到白花花的墙壁前,深呼吸找情绪。

小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她迟钝,没明白春蕊的症结所在,上下抚着春蕊的脊背,瞎安抚道:“不紧张啊,不紧张啊,想点开心的事情。”

春蕊:“痒死了,你走开。”

小婵收回手,但没走。

春蕊说:“给我讲个笑话吧。”

“啊?!”小婵抓抓头发,一时大脑空空,上嘴唇碰下嘴唇老半天,想起那顿铜锅涮肉,进而联想到火锅,说:“四川人吃火锅,看到一种昆虫就不怕辣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啊?”话音一落,春蕊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我不想听。”

小婵闭嘴。

春蕊陷入沉默,面容非常严肃。

此时,棚里的人都在等她,春蕊不敢太磨叽,活动活动唇角,一转身,眉眼挂起飞舞灵动,说:“来吧,来吧。”

各归各位。

可是一切行为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下都会显得刻意,再拍的几张照片,春蕊的表现到底不能令赖松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