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友善地报以微笑。反正我嘴里总是塞满了食物,也不用说什么话。
当我吃到不知道第几笼点心时,他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问道:“你今天胃口真好。我从没见过你吃这么多东西。你是一直没吃饭吗?要不要再点几份?”
这时我已经实在吃不下去了,正在努力咽下最后一口流沙包,然后艰难地说:“不用了。我吃饱了……”
他惊恐地问:“你怎么表情这么难看?你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我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吃太多撑的,故作轻松地站起身:“咱们结账吧。”
再不走,我的胃就要爆炸了。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怎么连饭量都跟平时差不多?
穆荣结了账,我们俩下了楼,来到地库。看到他那辆低矮的小车,我简直眼前一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那只吃太多被卡在洞口的狐狸。我问他:“那个……咱们能坐一辆大一点的车吗?”
“当然能。要多大的车?”
“座位比较高一点,空间宽敞一点就行。”我想有钱人家里肯定有个大号的越野之类的。
“没问题,我这就叫一辆大车过来。”
他打了个电话,简单吩咐了几句,然后说:“走吧,咱们到大厦门口去,车子马上就到了。”
刚走到大厦门口,一辆高大的红色双层敞篷公交车迎面驶来,我赞道:“咦,双层大巴。好漂亮啊!”
话音未落,这辆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车门打开,穿着制服的司机微笑着招呼我们上车。
穆荣在身后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这回空间够宽敞了吧?而且你想坐可以坐,想站可以站,还可以上楼坐在上面!”
“这是你叫的车?”
“对呀。”
我吃惊地说:“我第一次知道打车还能打公交车。”
“什么打车?这是我的车!我买的!”
“你的车?你买公交车干嘛?哪儿买的?还挺好看。”
“这可不是普通的公交车。我这款是1958年第一批aec routeaster,车子虽然不贵,只要几万镑。但是修理,上牌,改装可麻烦得很,多亏小伦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一连串的专业名词绝对不是出自我平时的知识储备。这个梦总是比我本人知道得多。也许这也不怪。据说每个人的大脑其实都只开发了一小部分,如果都开发了,大家都会比现在记性好得多。可能这就是我大脑里未开发部分的馆藏吧。
不用想那么多,享受眼前的一切就好。万一马上就醒了呢。
我沿着狭窄的铁皮旋转楼梯走上二楼。车顶是明黄色的,下面是圆角形的车窗,窗子以下有一道黄色的窗下线,下半部是浅灰色的铁皮车身。座位上的织面粗看是红色的细格子,细看这些线条里,有深深浅浅的红色,还搭配几道黄色和蓝色。
这辆车配色和细节很雅致,和苏茜茜的家,以及穆荣的那辆小黄车完全不同。
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找了个座位坐下。穆荣也在我身边坐下,笑着问我:“你怎么跟第一次见到这辆车似的?你不是对这种车很熟悉、很喜欢吗?”
“是吗?你怎么知道?”
他拿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是苏茜茜站在街头巧笑倩兮,背景是米黄色钟楼和一辆红色的双层巴士。配的字是:看到这熟悉的红色大巴和大笨钟,就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地标是伦敦。
在现实生活,我从没去过伦敦,更加没注意过伦敦有什么双层巴士。虽然我不是苏茜茜,但我隐约能猜到,她也不见得真有多喜欢这种巴士。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别人,此时此刻,她在伦敦,而且,她在伦敦上过学。这种炫耀的手法如今已经充斥络,大约只有这个傻乎乎的穆荣才会当真。
红色大巴驶上了高速路,很就到了思源机场。安检,登机,我注意到因为这次的航班比上次晚了几个小时,所以登机口变了。上了飞机一看,飞机的机型和机组人员也变了。但起飞后时间流逝仍然很慢。我努力不想睡着,甚至拒绝躺着。可坚持了几个小时以后,我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我又躺在了那间恶俗的卧室里的那张恶俗的大床上。时间仍然是10:17分。随后苏氏夫妇照例登场,厉烨照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张妈照例招呼我喝粥,穆荣照例在楼下等我。我不信邪,再次选择了跟厉烨分手,不去他安排的晚宴。我还是想去拉斯维加斯。
而我再次在航班上睡着。又再次在10:17分醒来——在那间恶俗的卧室里那张恶俗的大床上。
这个过程被我不甘心地重复了很多次,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这期间我吃遍了各种豪华早餐,每一次都是穆荣安排。他简直是个美食家,熟知城所有的美食,可以随口报出餐厅里的招牌菜。我一直都觉得穆荣很熟悉,但总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