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书要拍的第一场,就是在献祭之前和元帝在天河边的一段对话。
因为是绿幕戏,所以自然是没有天河给他们的,只有个临时搭建出来的一截沟渠,洛书穿着神女服饰,坐在沟渠旁,光着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里面的水,姿势闲散而随意,但她眉头却始终锁着,看向远处的目光也有些飘忽。
宋立志在镜头后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黎司的眼光,这孩子是不错,灵性,就那么简单坐着,就能让人相信那地方就是条无边无际的天河,而不是个简陋的小沟渠。
黎司穿着玄色戏服缓缓走到了洛书身后,洛书仿佛有所察觉,撩动水的姿势停顿了下。
“非去不可吗?”黎司的声音带着一种厚重感,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旁边围观的几个学员不知不觉就被带了进去。
洛书没有动,导演推了三号镜头过去给她切了个面部特写,镜头里,她的侧脸仿若羊脂白玉,泛着莹莹光泽,低垂的睫毛也像是在雨舞动的蝶翼,透着股脆弱的坚强。
郑畅看着,整个人都激动得死死的捏住了齐雪川的胳膊,齐雪川费了老大劲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元帝走遍过六界吗?”洛书的声音也变了,和她之前演轻喜剧时的昂扬不同,很清澈,却又透着股冰雪的味道。
不等身后的人回答,她又道,“我去过。”
她伸手,纤细的手掌仿佛再承接什么,“我走过人间的山川湖海,去过鬼界的忘川奈何,到过魔界的九幽魔塔,看过仙界的明月昙花,赏过妖界的狐耳美娘,元帝,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点一滴我都爱,我无法忍受她在我的眼消失。”
身后之人仿佛受到了震动,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克制的发着抖,好半响才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你只想着苍生万物,那可否想过,没了你,我们该如何?”
洛书抬起的手落了下来,她缓缓起身,向元帝走去。
“卡!”
洛书动作一顿,无辜的眨了眨眼,身上气质瞬变,她偏过头看向喊卡的宋立志,宋立志在监视器后皱起了眉头,“洛书,你要注意镜头,你起身的时候动作稍微倾斜一下,不要用你的袖子把镜头挡了,再来一次。”
这孩子演技确实没得说,可是这走位和镜头感却差了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第一次演戏,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洛书拧着眉头,低头看了下自己宽大的袖子,这袖子又长又大,要想不让它碍事,得想个办法才行。
黎司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
梁振也在观察没急着开口,不管是演戏也好,学习也好,自己去领悟的总是要比别人直接教的要深刻许多,以这孩子的领悟力,应该是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第二次开始,前面的还是照常演,到洛书手落下时,她变了方向,宽大的袖子在空划出一朵莲花状,随即便自然的垂落在岸边,洛书起身,向黎司走去。
梁振和宋立志同时点了点头,这样处理就不错,既不会挡着镜头,又增添了美感,符合她神女的身份。
元帝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人,再度开口,“你我相伴万万年,此间感情自不必说,而临雅更是你一手带大,他敬你爱你,视你为……唯一,你如若离去,剩下的万万年我们又该如何?”
元帝眼带着沉痛和一丝压抑的深情,配着黎司那张脸,看得旁边围观的两女生恨不能扑他怀里,再不让他痛苦难受。
但那如冰雪般的神女却是满不在乎,她错开半步,立在元帝身前,望着茫茫山河,淡淡道,“我本是这天地间第一片雪花,生即为天地造化,死亦该偿还天地。”
见元帝依旧沉痛的看着她,神女叹息一声,走到近前,轻抚元帝发丝,软了声音,“青鸾,不要害怕,我走之后,这山川是我,花草是我,天地万物亦可是我,我依然在你们身边,如果想我了,你可对着天地畅饮,亦可向着花草倾述,我自能感受到。”
元帝摇了摇头,退后一步,避开神女的手,他藏在玄色衣袍下的手掌死死掐着,有鲜血从掌心一滴滴落下,他却全然无感,只固执的看着面前的神女,半响后,他才像是终于认清了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般,悲凉一笑,“你的心有万物,可却从未有过我,无论是苍生还是临雅,每一次你最先舍弃的都是我,沁雪,你果然无情无心。”
神女垂落下手,低垂下眉眼,掩住了眼里的痛苦,却又在元帝离去时,再度开口,“封天大阵最后的献祭,我需要你封印我的神魂。”
元帝抬起的脚猛然止住,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处。
身后的声音却依旧清淡到残话做事,但拍剧却不同,一段台词和一个表情你不仅可能会重复几遍,还得分神出来注意镜头,这对习惯‘变成’另一个人的洛书来说,是有些难受的。
“怎么,觉得很难?”黎司见状,问了句。
洛书点头,“做神女不难,但是做被人用镜头拍的神女就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