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阮棠自问凭着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的了解,自己对漂亮弟弟的那些小心思早就都摸得透透的了,这会儿也看得有点云里雾里、茫然极了——他这都强调了几遍了, 至于这么执着吗?她既没有因为觉得他体弱所以现在就多管着他, 小时候也没嫌弃过他体弱啊?再说, 他一再强调“真的”, 反倒就显得……有点可疑了起来。
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过, 阮棠回想了一下他最近这几年, 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清瘦纤细的模样,但似乎确实很少又生病的时候了,再加上——昨天她摸到了小朋友的胸口,并不是皮包骨的那种瘦弱, 反倒是相当结实的手感。
甚至都不是普通的健康少年该有的模样,非要说的话,根据她的经验,更像是——常年坚持锻炼的体格。他一直都显得纤弱无害,一直到昨天,揽着她不容挣脱的时候,忽然显出了一点侵略性。
一种,多数时候属于男性的,侵略性。
被他的执着搞得一头雾水的阮棠最后还是回了一句“那就好”,然后按掉了待机键,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机,若有所思。
……
周日傍晚的时候阮棠算了算时间,给石磊打了个电话:“石头,和晚晚说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小黄毛在那头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犹如过分友好的金毛犬——毛色也挺像的。
挂了电话,阮棠把阿姨做的晚饭装进保温桶打包。上次她去找纪晚和石磊,小黄毛用自己扣扣索索省下的生活费给她买了奶茶,她总不能看着他之后真的去吃土。但以纪晚的性格,是不会接受别人买来送她的东西的,包括晚饭也是,所以她特地请阿姨晚饭多做了一些,说是带去学校和同学一起吃。陈阿姨当然也不会怀疑,觉得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是对她厨艺的肯定,高高兴兴地做了好几个菜,又找了保温桶出来替她一一装好,这才送她出门。
阮棠到学校的时候正是饭点,她把书包放回了宿舍,然后提着装了两个保温桶的袋子、从大门口又晃晃悠悠地出了学校。
十一月中旬路上已经有了一些深秋的萧瑟。阮棠难得穿了件红色的外套,倒是在灰白的街景里点缀出了几分明亮和温度。保温桶装满了饭菜、还一提就是两个,分量还是挺有存在感的。阮棠一手插在卫衣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单手提着袋子,不紧不慢地往职高的方向走。
这会儿还算是周末,职高也不住校,这会儿学校里没人,从门外看去居然显得有些静谧。阮棠笑笑,穿过马路,又走了几分钟,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网吧。
——虽然在角落里,但好歹就在沿街,尽管破旧一些,地理位置其实算是不错的了。
阮棠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有些嘈杂的对话声,像是正在争吵。
阮棠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快就皱了皱眉,加快了步速。
她听到纪晚的声音。
她戴了口罩,走进网吧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前台还是小黄毛坐着在收银——纪晚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起初她坐在门口总是容易引来麻烦,小黄毛自告奋勇替她干活,之后倒是也省心了一些。但今天的小黄毛很显然有些反常,坐立不安的模样,频频回头去看包间,神色又是忧虑又是不忿。
“石头,”阮棠叫他,“怎么了,晚晚呢?”
“棠姐!”小黄毛一见到她,顿时就像是等到了救星,赶紧迎了上来,语速飞快,连说带比划,“来了两个人说是晚姐亲戚,要晚姐跟他们走,晚姐不肯,就吵起来了。”
他说完还着愤愤地了两声:“什么亲戚,从来都没帮过忙,还不是看上了这套房子!”
阮棠恍然。
纪晚父母去世,也没给她留什么家当,唯一的遗产就是这间小网吧。网吧生意也很一般,只够勉强维持生计、并没有多少收益,但——这套房子,当年不值钱,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棠姐,要不你进去看看?”小黄毛急得不行,“万一动手了……”
阮棠顺手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他,摇了摇头。
小黄毛本能地伸手接了过来放到收银台桌上,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包间的方向:“可是——”
“纪晚不想别人看的。”阮棠还是摇头,截住了他的话头,“我在这里等着,有没有动手能听得到。”
纪晚性格敏感,大概是宁愿自己打架受伤,也不愿意被别人同情的。小黄毛很显然也知道这些,一听就安静了下来。网吧里大概开了一半的机子,但没有人关心里面的争执——花了钱上网的,没事不要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钱。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那扇门终于开了。
阮棠看了眼,来人是对中年男女,看着像是夫妻的模样,走之前还在骂骂咧咧地放狠话:“纪晚,你可不要不知好歹。你爸妈都死了,我是你大伯,你不听我的想听谁的?女孩子家家成天在外面不学好,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纪晚跟在后面出来,艳丽的脸上一片冷淡,“我全家都死光了,没有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