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月亮,照不进今时今日的窗子里。
她起身冷意离去。
从会所出来,嘉勉驱车能看到周轸的车子一路跟着她。
她赌气般地一路陡踩刹车,饶是小旗那样的好技术也拿她没辙。
嘉勉在手机地图里找最近的药房,她要去买药。
冯德音很多次敲打般地劝嘉勉生个孩子,因为老二如果能有个孩子,他在他们父亲那里的胜算能多很多。
嘉勉与周轸很认真地聊过,他们如果要孩子,必须慎重又慎重,思量又思量。
一,她不会流产。她也痛恨任何方式的终止妊娠;
二,孩子必然是父母彼此计划后到来的,他(她)不该成为婚姻弥合的纽带或者人质。
周轸私心而言,并不喜欢孩子。他甚至说过,如果嘉勉不想生,那么他们就丁克到底,没人敢把她怎么样。我娶你,也不是想着你传宗接代的。
所以,他一向很从善如流。乖觉地做措施。唯二的两回临时起意,一次求婚那次,一次今晚。
两次都是嘉勉生理期结束没多久。那一回是嘉勉担惊受怕了许久,虽说不是排卵期,可是这样的受怕她说过,不想再有第二次。
车子泊停下来,嘉勉下车去药房里买药。药房夜班当值的药剂师听闻嘉勉买紧急避孕药,很顺当地拿给她,同为女人,对方好心提醒嘉勉:这药副作用大,必要的话,还是要男人做措施,或者按时按剂口服短效避孕药。
嘉勉谢过对方的好意与提醒,她说,再多拿一盒。
药剂师听后彻底迷糊了,好心劝你尽量不要吃,你再拿一盒?
嘉勉从药房里出来,外面哈气见白的冻人。
江南的冷是湿的,不干脆。婶婶这些年总是保留着夏天晒衣的旧习惯,就是嫌江南的冬天晒不脆一件衣裳。
搁在衣帽间里,时间长了,要起霉的。星点大的霉,就能毁一件衣裳。
嘉励就没这些烦恼,她劝婶婶,新时代的人请你合理利用科学科技,明明一台烘干机就可以解决问题。
嘉勉看过一块霉腐蚀掉一件衣裳的后果,弃之可惜,却也穿不上身了。
她饮一口冰水,喉咙一路冷到胃里,连着那颗紧急避孕药。冰凉的感官,她该是清醒的。
然而却脑热得很。
周轸的车子落后她有限的安全距离,在那停着,只一瞬的时间,嘉勉径直朝他车子走去。
小旗开车,车里电台正巧放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嘉勉从前苦练第一乐章,少时读不懂里面沉寂的波澜,只当作品朝圣,直到她重回s城后,有次和嘉励她们约着喝下午茶。嘉勉无端出神了,听着钢琴师手下流淌出来的声音,她依旧无言以喻。
却是两重心境。少时是不懂,如今是含蓄。含蓄里藏着莫名的沉重,叹息,缅怀,以及无穷无尽的欲与念。
折服作品浑然天成之余,嘉勉的欲与念,在白日黄昏里,悉数全栖息在周轸的名字上去。
音乐被小旗戛然揿掉了。仅仅因为嘉勉冷冷地站在周轸的车窗外。
她往车里扔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今晚她已经破例很多次了,从前她不稀罕的戏码,她偏偏全做了。
连她自己也费解,费解她好像因为周轸,难以免俗地成为一个俗人。
她会吃醋,会撂狠话,会口是心非,会看着他受挫莫名有些解气……
“吃了它。”周轸从前保证过的,绝不意气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