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每每只有这种相对无言的僵持时刻,程靖远才能感受到血脉相连的感觉,他的儿子和他一样,封闭,固执,不爱和人交心。
大概人经老经病才会柔软。
医生按时上门给程靖远量血压,检查完毕,天色渐晚,程濯也觉得待够了。
程靖远没有留饭。
临走前,他喊住程濯说:“你要是能承担后果,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程濯背影滞了下。
“你注意身体。”
没回头,说完就走了。
车子朝西郊的墓园开。
临近傍晚没什么人,停车区都空旷到可闻猎猎风声,程濯抱一束火红恣意的剑兰,去门卫处登记。
翻页本有固定编号,最新的一次记录就在最近几天,写得是程靖远助理的名字,那就是他本人来了。
而台子上放的那一束剑兰,花瓣干萎。
程濯放下自己带来的那束,摸兜找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火光在他拢起的掌心亮了一瞬,转瞬黯淡。
良久,他看着墓碑,出了声。
“你跟我发过多少次火,你不会记得了。”
“每次你打电话说你只有我了,老宅那边怎么拦,我都会回来陪你。”
“我真的尽力了。”
“你恨我爸,连带着要恨所有姓程的人,你没有错,但我也无辜。”
“我那么小,连离婚具体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开始觉得离婚是解脱,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你发过多少次疯,我多听你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了——”
“你还是要死在我面前。”
烟草烧到尽头,他吸了最后一口,轻呛了声。
烟头丢在一边,他用脚捻灭,忽就凉凉地笑了:“你也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对吧?”
“你叫我以后不要结婚,我那会儿真没这个想法,我早就对婚姻失望透顶了。”
“这次就不听你的话了。”
程濯郑重地说着,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什么小物件,用黑色的丝绒布裹着,叠得仔细整齐。
摊开来,是一张双喜字的红色剪纸。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薄纸,目光温柔。
“还没跟你说过,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子送给我的,她叫孟听枝,又漂亮又温柔,会做饭,画画也很好。”
“是我想娶回家的人。”
月初曾珥来找孟听枝谈过画展的事,月尾事情就定了下来,晚上曾珥做东,一行人在合莱会所聚餐。
宴上,几位投资人对孟听枝的作品大加赞赏,宾客尽欢,这顿饭才结束。
孟听枝社交是短板,之前没有考虑过办个人展,很大一部分都是考虑到这方面,这次多亏有曾珥来当中间人,她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