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枝抽纸擦了手,笑道:“什么时候好过?”
方姐扭头往斜后方的墙上一指,“就你这样,逢人一开心了就免费送画,生意能好才怪。”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答应给舟舟画的情侣头像,还没画。”
舟舟就是老板娘的儿子。
提起儿子,方姐就没有好脸色,手指点屏幕,浪漫煽情的男女对话戛然而止,“你千万别惯着他!才几岁啊就知道在班里喜欢女生了。”
孟听枝:“可是答应了小孩子的事不能撒谎。”
“你当他那个班级前十怎么考?”方姐嗤一声:“是他班里那个萌萌小姑娘说不想跟笨蛋玩!别的不行,早熟这套我儿子那真是拔得头筹,他那天还特意跑来问我,明泽哥哥和枝枝姐姐是不是男女朋友?我问他,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朋友么就瞎问,回答的头头是道。”
“明泽哥哥老是来找枝枝姐姐,我下课也想找萌萌玩,我喜欢萌萌,所以明泽哥哥喜欢枝枝姐姐。”
“我就这么跟他说,多的是哥哥来找你枝枝姐姐,萌萌也不是只跟你玩,枝枝姐姐不喜欢明泽哥哥,萌萌也不喜欢你,快点的方舟,赶紧把作业写了,别整天想有的没的,哇,气的那死孩子晚饭都不吃了。”
孟听枝噗嗤一笑。
这对母子相处不像母子,总之很可爱。
孟听枝被方姐塞了几支粉红色的戴安娜,回了画室。
拿玻璃瓶盛水养着花,放在背阴处的台子上。
酒瓶架上又多了一个新瓶——上周从红泥馆带出来的葡萄酿,喝酒的时间地点是在上周打烊的三生有信门口。
那晚,他把那句“你还会告诉我吗”问出口,孟听枝忽然清醒似的按断了电话,她在追究什么呢?告诉他也没有意义了。
她现在很好,也不是十六岁敏感自卑的孟听枝,可能还没有完全从过去走出来,但已经学会了凡事朝光明处想。
这两天,周游和施杰闹分手。
施杰母亲生病,他打算辞职回老家照顾,周游想陪他一起,他不肯,吵了两句想跟周游说分手,周游差点被他气死。
她说出来的安慰,都叫周游吃惊。
“枝枝,你记不记得去年,孙淑淑和钱明分手,我说她当初就不该和钱明在一块,你说也许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即使知道机会渺小,也想试试。”
听到自己过去说的话,孟听枝愣了愣,随着周游的话音,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站在自己面前。
无星无月的夜,天色黑得如化不开的墨,傍晚就变了天,阑风伏雨,这会外头雨势渐沉。
雨声很大。
像一盆又一盆水在小楼屋顶上狂泼猛浇,房子成了一个紧闭又潮湿的空间,被哗啦水声密不透风地包围,闷沉雷声肆无忌惮地游行其间。
有一瞬,跳了电。
灯光短促地暗下,再明。
她陷落黑暗时,面色柔和,眼眸似静湖,清亮得如映着一捧月色,慢慢试着回答电话里周游的问题。
“因为我忽然发觉,当人不够爱自己的时候,会觉得为人受委屈、为人牺牲就是一种爱。”
“其实不是,爱不该那么难受。”
雨声注入她温和的声线里,像一种有安抚作用的白噪底色。
周游沉默了会儿,忽的被点透一般,低低地应了一句:“是,是不该那么难受的,可我现在跟他都很难受。”
又聊了会儿,孟听枝又安慰了几句,周游心情舒缓了点,打算再去找施杰聊一聊,话题这才算过去。
外头的雷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