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死在哪里呢?让我回忆一下吧……”
明婷咳嗽了两声,缓了缓,才扯着笑,一字一顿地续了下句:
“你是想我,死在当年的山上,换回江令迢吧?”
关山月原以为自己无波无澜的内心,终是因为明婷提起那三个字,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挑起积压压抑的恨意与嘲:
“就算没有令迢那件事,当年,你也可以救下我们的,根本就不会有那么无辜的人被卷入——可是你没有。”
关山月魂灵深处旷野中仿佛夹杂着沙砾的、呼啸而过的风,刻薄又锋利:
“绑匪一开始最重要的目标,可是你这个明家大小姐啊。”
明婷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恹恹的,像有气无力的莺:“你,胡说!”
“可是明明一开始已经跑掉了的你,三天,两夜,为什么最后又会出现在山顶的案发现场上呢?”
关山月冷笑一声,眉骨间的平淡随着字句一寸一寸地、被讽恨所覆盖:
“这是不是叫做因果报应啊?”
她什么都没有提及,可明婷在听见关山月的话后,却激动得连瞳孔都睁圆了,她挣扎着,仿佛想起身:“关山月,你闭嘴!”
“我对你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关山月缓缓地站起身,她两步走到病床前,特地伸手,就这么解开了明婷左手的固定带,似乎眼前人拼命地挣扎对她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明婷。”
明婷撤掉了氧气罩,她发丝紊乱,披头散发地趴在冰床上,用尽了力气,想伸手去抓人。
关山月垂眼,看人动作半晌却什么都做不了时,忽然笑出了声,只是眸中恨色更甚,再续:
“——令迢做错了什么?”
明婷抬起头,在挣扎中露出了左手手臂上缠绕得死死的绷带,似乎已经开始沁出了血,可她除了这只手,其他手脚都被固定,根本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仰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关山月的视线只落在她腕上与手臂上一瞬便移开,用最后一点耐心重复:
“明婷,回答我,令迢她做错了什么?”
狠狠瞪着关山月的明婷忽然就泄了力,她脱力般将头重重地摔回了枕头上,笑得癫狂,明婷一字一顿:“那是她活该。”
关山月静静地看了人两秒,兀地冷笑出声,她抬手,明婷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明婷再睁眼时,只见关山月拿起了床头的塑料花瓶。
关山月将瓶中鲜花拿了出来,从水中被捞起的百合湿漉漉的,不知摆了多久,看起来狼狈到濒临支离破碎,关山月抬眼,然后下一秒,直接将塑料花瓶中的凉水尽数泼到了明婷的脸上——
哗啦。
明婷有些微怔。
冰床上被水泼湿了大半,明婷散乱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她的额前与枕头上,肩骨因被关山月关了暖气而被冻得泛着颤抖,被水浸湿的病号服早有难以抚平的皱折,此时都黏在了明婷瘦弱的骨架上。
“当年,最该被抓的那个的那个分明是你,明婷,是你有所察觉,丢下我们那么多人跑了——人性恶劣,我能理解,但是你竟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有人疑心问起时,你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关山月垂眼,就这么看着明婷,她把玩着手上的百合,说得极慢:
“被绑的第一晚,那位你从小就觉得是贱骨头的卫家私生女,就被绑匪活生生在当时的我们面前-虐-杀致死——”
“那个时候,你大抵……也已经被抓住了吧?”
关山月一顿,兀地笑开,笑得畅意,笑得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