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正从保温杯里喝水,急忙回了一句:“那你赶快走吧。”
廖维鸣显得有些迟疑:“你自己能行么?”
“没问题。”
“你放心,我下午就回来,晚上跟你一起跨年。”
温梦笑笑:“快别折腾了。”
“那可不行,做人得有点仪式感。你等我晚上定个大蛋糕,咱们就在医院大厅吃,馋死其他人。”哪怕是在医院里,廖维鸣依旧想维持一些无用的浪漫。
玩笑活跃了沉重的空气,可命运并不想给人喘息的机会。
这边廖维鸣才披上羽绒服,下一秒,icu的门就开了。
穿防护服的医生走出来,沿着走廊一路喊道:“温邈的家属在吗?温邈的家属。”
温梦听到母亲的名字,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我在。”她站起身,回得很慢。
“麻烦跟我进来一下。”医生说。
icu的那道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雪白的通道。两侧有办公室,尽头是病房。医生带着温梦和廖维鸣进了右手边的一间屋子,指着板凳说:“请坐。”
预感在温梦心中扩大、膨胀,很快就变成了真的。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医生说。
短短八个字,概括了温梦母亲的一生。
温梦还没有说话,廖维鸣已经急了:“怎么会这样呢,麻烦您继续治吧,我们愿意花钱的。”
可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金钱已经多买了半个月光阴,再不能多留温梦的母亲一天了。
“病人目前已经处于脑死亡的状态,再借由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当然决定还是要你们自己做,我只是作为医生,给出一些建议。”
空气瞬间凝滞,沉下来,砸得人粉身碎骨。
有句话说,父母是横在我们与死亡之间的帘子。 [1]
当他们离开之后,那道帘子被彻底掀开。人生从此再没有来处,只剩归途。
从这一刻起,温梦不再是个孩子了。这是一种茫然的冷,如同被赤|身泡进雪里,孤零零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路上,温梦整个人是麻木的。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又好像没有。
“妈妈之前跟我说过的,说她最近有点胸闷,说了好多次。”温梦开始不停地重复,“可我当时没有在意,我以为她只是没有休息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为什么当时没有劝她去医院看看?我为什么不自己带着她去做体检?我为什么——”
“温梦,别说了。”廖维鸣打断她的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可这是谁的错呢?
总该有人为这场悲剧负责,如果不是她的话,还能有谁呢?
而此时廖维鸣又开口,声音很轻:“想哭就哭吧。”
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温梦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站着,脑袋里是空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