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大门离公寓楼不算远,绕过一条林荫道,再路过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就到了。遇上这么个鬼天气,湖上的鸭子都要找地方避雨。更别提行人了,一路过来,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可临到公寓楼前的台阶处时,温梦却发现有个人在等。
那个人后背抵在楼门上,修长的指间握住手机,另外一只手插进裤兜。少了领带的束缚,衬衫领口略有些松散,敞出一小段皮肤,看着苍白没有血色。
“维鸣?”温梦在看清对方的面孔之后,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廖维鸣抬头,雨化在微垂的眼睛里。
他没有解释自己出现的理由,只是漫不经心的抱怨:“你的电话怎么关机了。”
“对不起。”温梦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掏出黑屏的手机,“刚刚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宝。”
这个解释廖维鸣好像听见了,也好像没有。因为他的视线从温梦那里移开,向右挪去,停在了她身旁的李彦诺那里。
刚巧对方也在看廖维鸣。
旧日朋友相见,明明应该先有个人说句“你好”,或是至少客套一下。但廖维鸣眉毛蹙起,浅褐色的眼珠盯着李彦诺,一言不发。
而礼貌如李彦诺,也没有开口。
——不是曾经一个人耐心讲题,另外一个人不想听,故意趴在课桌上装睡,最后还是被一把拎起来,被迫老老实实做完作业。
不是曾经一个人在球场输了球,沉默的坐在台阶上。另外一个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出一句“多大点事,周末来我家打游戏去”。
不是曾经一个人在食堂里偷偷分配肯德基,另一个人帮忙放哨、提防食堂大叔的偷袭。
更不是曾经一个人拖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信口开河讲些鬼故事。而另一个人骑在单车上,有意放慢速度,侧耳倾听。夕阳照在好朋友身上,拉出一对长长的影子。
此时此刻,隔着漫长的时间长河和瓢泼大雨,两个男人再次相望。
沉默中流逝的每一秒钟似乎都在说,有什么东西被放得太久,变了模样,陌生的面目全非。也许从分别的那刻起,命运就驶向了他们从未设想过的轨迹。
廖维鸣和李彦诺彼此审视着,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空气被拉满、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温梦最不擅长应对紧张的气氛,只觉得喉咙里突然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点响动打破了僵持。
廖维鸣重新看向温梦,轻声说:“是不是冷?快过来吧,我们回家去。”
回家。
两个字点醒了温梦。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李彦诺的伞下,一直没有动过。
她急忙抬步,而身旁的李彦诺似乎也要跟着一起往前走。只是迈出半步之后,他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整个过程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黑色伞面微微晃动。
温梦没有察觉,但廖维鸣站在台阶上面,看的清楚。
他面上没动,照旧走下去,朝温梦伸出手:“别跑,小心摔倒。”
“不会摔倒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即便温梦这么说,廖维鸣还是牢牢的握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上来。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滑向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短短几节台阶成了天堑,将他们和下面的李彦诺分隔开。
此时廖维鸣回过身,笑着问出一句:“好久不见了老李,都到家门口了,要不要上楼坐坐?”
态度完全恢复了热情,是廖维鸣一贯的待客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