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顾言靳对酒并不喜欢,便心细地将桌上离的较远的茶壶拿过来,沏上两杯茶。
顾言靳看在眼里,神色平淡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李知温和一笑, 算是领情, 也由此开始了闲谈。
不涉及政事利益等等, 只是君子淡如水般的谈笑。顾言靳嘴角浮起些许浅浅的笑意,倒是明白了为何李知在同辈人中颇受推崇。
正交谈时,顾言靳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端着斟满酒的盘子的婢女低着头匆匆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啊!世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求世子网开一面!”
撞到顾言靳的婢女惶恐无措地瞬时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砰砰”的响,嘴里不住地求饶着,泪痕斑斑, 不待顾言靳反应过来时,她的额头已然渗出血迹。
顾言靳看了眼被酒水玷污的衣袍,又看向不住磕头的婢女,薄唇紧抿,冷淡地看着她磕了半晌的头方才不咸不淡道:“无事。”
倒不是他因衣裳被酒水污了便有多愤怒而发泄这个婢女,而是这婢女在他什么都没有表示的时候便一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连连磕头求饶,活像他有多狠戾残忍似的。
便连其他席位上的男子也闻声看了过来,议论纷纷地说了起来,这不就是明摆着的要让他们这样认为吗?
既然这婢子喜欢这样不留情地磕头,那便让她多磕会儿,省得她自己心里不安。
顾言靳并不是喜欢疑神疑鬼的人,但这个时候在这样一个场合,发生一件这么蹊跷的事,便是让他想不多心都难。
他冷眼瞧着婢子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旋即她颤抖着开口:“……那世子……奴婢可否带您去更衣?”
语罢婢子低着头瑟缩着等待回复,顾言靳垂下眼帘,还不待他开口,周围已有人替那婢子说起了话。
“宾客众多,下人一时出了岔子确实该罚,但罪不至此,顾世子便放过她罢。且世子衣裳确实脏污了,不妨就随这婢子去更衣再入席?”
虽话里一口一个劝告建议,却是已替顾言靳将所有决定都做好了,一副颇为恶心的做派。
婢子感激地朝那人看去,又急急道:“府里有备用干净的衣裳,若世子不介意,还请随奴婢来。”
那人正因婢女的感激而欣慰,转眼便见顾言靳淡淡扫来的眼神,如寒天里的冰雪,叫人心底发凉刺骨的冷,下意识缩了回去,又觉得这样失了颜面,便故作自然地和同席之人说起这件事,言表之间流露出对顾言靳做法的不满。
顾言靳自小习惯了这些,自然不会在意旁人如何说,只是他倒真想看看,这幕后之人是打算怎样的做法,又可曾想过,会被反咬一口。
“带路吧。”
——
女宾席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地坐在一块儿,大多是官夫人们自形一个圈子谈论着家中哪个贱妾如何如何,孩子又如何如何,而姑娘家则成群在一块儿谈论着好看的胭脂水粉店或衣裳铺子等等。
阮白虽也是已出阁的妇人,但她年幼,府上也没有妾室,实际上至今都未曾圆房,更别说子嗣,因此根本插不上话。
卿柒在姑娘堆里亦是对她们所谈及的东西兴致缺缺,两个人便安静坐在一旁,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而这时阮白听见男客那边传来喧闹声,随后又回归于平静,只是仍有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聚集在一起也能听的清晰的。
但阮白和卿柒坐的位子离屏风较远,因此仍听不大清楚。只是她们也不在意,毕竟是他人的事,无关紧要,无须空费心思。
而没过一会儿,从聚在一块儿说着话的姑娘堆里出来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家,巡视了一番四周,目光停留在她们这边,像是找到了目标,脸上欣喜跃然,朝她们走来。
“玉儿见过世子妃。”
来人阮白识得,陈家嫡出二小姐,虽然不曾同她有过联系,但也交谈过几次,是一个性子挺天真活泼的姑娘。
“陈小姐可是有事寻我?”阮白瞧见了她方才看过来时眼里的如释重负,便是知道她是特意来找她的。
“正是。”陈玉轻点了下头,凑近小声说道,“我方才听她们说男客那边发生了一事,都传开了。”
她语气顿了下,有些犹豫,“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只是我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因此才想来告诉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