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沉默。有些话还无法告诉傅枳实,他们还没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她那遍地鸡毛的生活,她那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还不能毫无保留地向他展露。
她始终认为没有人能够彻头彻尾地了解她,看透她潜藏的劣根性,她的那些阴暗面,她埋在温和面孔下的偏执和歇斯底里。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扛,自己消化。反正一直以来她也都是一个人,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初羡,什么是命?”傅枳实安静地注视她,眼神平静。
什么是命?这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人们常说都是命,都是命,好像一个人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在出生那刻就已经注定好了。就像是一本书早早就写好了它的结局。余下的几十年人生不过就是在按照书里在演,最终走向它已知的结局。
这难免会凸显出一种宿命论的悲凉色彩。可大多数人的一生真就是这样。
初羡从懂事以来就信命运,因为一个人选择不了他的出生。
在过往那些艰难的年岁里,她时常饱受冷眼,被人评头论足,无助又自卑,感觉自己活着都是一种罪过。
她也曾哭过、闹过、煎熬过、抱怨过、歇斯底里咆哮过。她也曾泪眼婆娑地质问过奶奶:“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为什么我要这么累,别人却那么轻松?”
她拼尽全力尚且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就有,且弃若敝履。
奶奶总是抹着眼泪,哽咽地告诉她:“孩子,这都是命。”
慢慢的,初羡就接受了现实。她认命了。她能做的只是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未来能让父亲和奶奶过得舒坦一些。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傅枳实会问她这个问题。
一时间她根本回答不出来。
“我来告诉你,是我们一次次的选择,哪怕头破血流,依然要擦干眼泪继续坚定走下去的方向。你要坚信你的选择没有错。你现在所缺失的,命运在未来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报给你。”
年轻男人的嗓音低而沉,合着冬夜的凛凛寒风,清晰入耳,逐字逐句敲进她心里,“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而是取决于你自己。你不该被旁人定义。在我这里,你值得我花费心思去教,其他人还享受不到这个待遇,这就是区别。”
他坐在车里,窗外昏黄古旧的灯光悄无声息泄进来,罩在男人身上,他的眉眼间褪去一贯的冷冽,变得平和。
她再一次见到了如此温柔的傅枳实。
他的温柔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是人品,是教养,是不动声色的安抚和感动。
“天底下的温柔有十分,八分在神,两分在世人。”
“他呢?”
“他是一面湖水,他是温柔本身。只要有他,哪怕一点点就好。”
她永远臣服于他眼中的温柔。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时间像是浇了油的齿轮飞速运转。一转眼就到了研三放假前夕。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上许多。湿寒和妖风是这座南方城市的标配。
初羡的学习和生活一切如常,就像是枯井里的水泛不起任何波澜。忙碌是常态,也照旧不宽裕,时常为了生计发愁。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心里装了一个人,多少生了些许期待。
她和傅枳实始终都是浅薄的师兄妹关系,没有更进一层,连朋友都不是。两人的联系也非常微弱,见面就更少了。
1月15日医院正式放假,实习狗被毒打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缓一口气了。
然而初羡却丝毫不敢松懈,毕业论文一日没搞定她就一日不得放松。
院里要求研三学生在三月份之前必须写完论文。
初羡的初稿已经成型了,可是被傅枳实挑了一堆毛病。她只好按照他的要求一点一点改。好在格式没什么毛病,不用花费心思去改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