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郑国立终于艰难地倒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来的气息尾掉都染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他已经不再特别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着。
终于替宋初梳完了头发,他把那一尾辫子重新理了理。
情绪也已经再也忍不住。
他抬手紧紧地挡住了眼睛,泣不成声。
经过那么多年的风雨,郑国立早已经可见苍老,但从前的傲骨仍在,这是不管他容貌身躯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的内在气质。
他为了使命牺牲了,成为废墟、成为荒原,可他身后始终会站起来成片的追随者。
宋初安静地看着他。
“郑队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季亦安说:“明天就火化了,骨灰会运回国,跟他妻子葬在一起。”
宋初点头,沉默了后一会儿又说:“也只有在底下等着他的人了,除了你们就没有人再去怀念他了。”
季亦安无言,不知道如何安慰宋初,只好摸了摸她的头发。
其实她有一颗非常难得的一片赤诚的心,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的这颗心脏,都已经饱受摧残过度使用了,他们或许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练就了一颗冷漠的心,或许已经在一次次的受伤中练就一颗坚硬的心。
只有宋初这一颗,从始至终都被她保护的非常好,没有过度使用,没有饱经摧残。
她在长久的自我封闭的同时,也使得她如今展现在季亦安面前的这颗心是崭新的。
“他身上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着他一并下葬的了吧?”
“嗯。”
郑国立卧底身份特殊,从前的戒指、信物等一切有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早就不在身边了,他在这生活几十年,却也是飘零无根的几十年。
“那我送他一个礼物吧。”宋初轻声,“不对,算不上礼物,留个念想吧,他这辈子都没有女儿,叫我一声’闺女‘,也是缘分。”
季亦安沉默,看着宋初,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便看着宋初拿起一旁的一把剪刀,不带犹豫地拎起自己的长发,从肩膀的位置一刀剪下去——
她拿头绳捆成一束,放在郑国立旁边。
回头看到季亦安疑惑的神情便笑了,解释道:“国立叔他在他女儿快出生那段时间特地学过怎么梳各种各样的辫子,之前在掸邦我让他帮我梳头发,大概是触动了吧,梳完以后他就哭了。”
当时泣不成声又竭力克制的模样,还清晰的留存在宋初的记忆中。
宋初原先及腰的长发被她毫无预兆的一剪刀只堪堪到了肩膀,黑发松散地垂在纤细的颈侧,唇红齿白,却是另一种美艳。
季亦安勾起唇:“好姑娘。”
“季队——”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随即门被打开了,萧岩站在门外,看到短发的宋初愣了愣,倒没问什么,只看着季亦安飞快说:“季队,死亡的十一个毒贩死亡照片传来了。”
季亦安神色一顿,知道萧岩这个反应显然是照片存在什么疑点。
宋初大方地耸肩,两手一摊:“我先出去,你们聊。”
“不、不是,我没这个意思。”萧岩说,“这个事情还要你也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