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烈酒淋湿她丰满的羽翼,用烟灰余烬烫印她脆弱的骨肉,要她满身伤痕为之献曲,笑她在笼中不再反抗,终于生命香消玉殒,沉沉合上双眸。
住院半月余,案件事实基本调查清楚,赵启和医生被缉拿归案,待所有证据清晰无恙,则会递于检察院等候起诉。覃源为外籍人士且身处境外,处理程序较为复杂。
总而言之,阚云开确实为人所陷害,工作人员解除对她的监视限制,顾煜也官复原职。
一切看起来没有变化,却是什么都变了。
撤走病房外的监视人员那天,顾煜来医院看望阚云开。
阚云开面黄肌瘦,眼窝乌青凹陷,毫无气色可言,她正在输液,药物作用加之心理暗示,始终昏睡不醒。
这段关系走到今天,连孩子都不愿留下,大概也不会再有值得惋惜留念的东西。
顾煜握着她的手,细抚过右手掌心的暗红色的刀口及腕间红痕,他的呼吸亦如将死之人那般沉重,周身不由感寒。
察觉异样体温,阚云开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顾煜的一瞬,她没有过多的感受,不真实占据内心众多席位。
她收回自己的手,针管略有偏转,血液倒流回输液管,“如果你心疼那个尚无人知晓它存在就已经失去的孩子,你大概……”她顿了一下,沉眸道,“大概应该去……医疗废物那里……看看它,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个她所期待的生病,被她用恶毒的词语替代,亦是对二人感情最荒诞的定义。
顾煜如鲠在喉,短短几句话,杀得他片甲不留,他问:“它在你眼里,就是废物吗?”
阚云开不再回应,她想逃避这个话题,逃避眼前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里,顾煜每天都在医院,可阚云开不愿见他。
他默默坐在走廊,或是等她睡着,他再进屋小坐,两人之间并无一句多余的交流,甚至连对视的眼神都不曾存在。
这天清晨,护士帮阚云开换药处理手心的伤口,叮嘱她继续卧床静养。
阚云开木讷地点头应声,眸中过往的热切与灵性随初夏的晨风飘零。
她从衣柜中拿出衣服,换下身上的病号服,独自走出医院,没留下任何消息。
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一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看车水马龙,听鸡鸣犬吠。
街上鸣笛声、叫卖声络绎不绝,行人步履匆匆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外卖小哥在街头巷尾穿梭,或疾,或缓,与往常别无二致。
人间烟火,世事悲喜,青苔细雨,梨花枝头,皆是好风景。
清晨七点左右,顾煜绕路开车去部队附近买了新鲜出炉的红糖枣糕,到达医院时,病房之中却不见她人,唯见病床上整齐摆放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他慌了神,匆忙去护士站询问情况。
护士只说病人晨起还在,别的他们也不甚清楚。
顾煜联系相熟亲朋,没有人知道阚云开在哪里。
夏知遇,封维,李凯等一众朋友找遍各种可能的地方,都不见她的身影,众人汇合,仅有彼此叹息交错的鼻音,最后只剩夏知遇无助伤神的哭声。
封维单手揉捻精明穴,燃起一支烟,猩红火焰在手中燃烧,他叹声说:“她也许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要……”
“死”字封维说不出口,噤声不谈,所有人相顾沉默。
谁能保证这一刻不是阚云开人生最晦暗艰难的时光,梦魇往事重现,仇人亲属的逼迫,莫名的陷害风波,丈夫的质疑猜测,骤然的丧子之痛,种种堆叠施压,足以压垮任何血肉灵魂。
夏知遇拖着疲软破皮的双脚,亦步亦趋走到顾煜面前,带着后怕颤抖攥握住他的衣领,眼含泪水诘问道:“到底为什么啊?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说那些狗屁话?你没有心吗?”
顾煜任由拉扯,身子摇晃不止,浑身透着堕落的烟草气息,颓废不言而明。
封维熄灭指尖半燃的香烟,对李凯说:“你带知遇先回家休息,我和顾煜再找找。”
李凯意会,抱起蹲在路边哭到失声的夏知遇,临走前侧身斜视顾煜一眼,他始终不理解顾煜为何会作那番言论,如今想要维护也不能。
事发至今,封维一直保持冷静克制,只说一句:“轮不到不来责问你,你想想怎么和我干爸交代,怎么和你自己的良心抗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