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子彦慢慢撩袍跪坐下去,颤抖着夹起那枚被巫王胡乱摆放的白子,重新在棋盘上落下。九辰闻声,摸了摸棋子位置,跟着落下黑子。
时间过得极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指走如飞,黑白子厮杀间,竟仿佛过了一世光阴。
待一局终了,子彦已双目泛红,满面水泽。一双手,更是颤抖得无法握子。
九辰拿掉一颗白子,极低的笑了声,道:“此局险胜,是我占了兄长两子便宜。”
子彦大恸,看着那少年手指在棋盘上来回摸索,低头默默收拾棋局,再不是昔日顾盼神飞、骄傲张扬的模样,再忍不住闭上眼,怆然落泪。
平复许久,他哽咽道:“这一路,父王不眠不休,日夜翻阅医书,找了许多可以医治眼疾的方法,还沿途寻访了许多名医。跟我们回巫国吧,兄长定会倾尽全力,治好你的眼睛。”
九辰握棋子的手一滞,默了默,语调极随意道:“外公说,他已有办法治好我的眼睛。在哪里治,都一样的。”
又道:“我在西楚过得极好,你们不必挂念。”
这声“外公”叫得何其顺口亲昵,子彦一震,哀痛而绝望的道:“西陵衍狼子野心,又向来冷不出一字来反驳。只耳边忽然传来丝丝细碎的开裂声,低头一看,那方棋盘,竟被他生生捏的裂开了一条细缝。
“巫国虽是我的故乡,可七岁以前,我在那里无牵无挂,那里也无人牵挂我。直到后来兄长出现,我才算有了第一个亲人。”
“今日我来,一是同兄长告别。”九辰慢慢抬起头,道:“二是想问问兄长,巫子玉,我杀的好不好?”
一字一句,皆如尖刀搅动着心口。子彦大恸,目终于流露出痛悔绝望之色。
当年,若非他设下圈套,将那个小小的少年骗入西苑,他们的命运轨迹都会发生改变。若非因为他这个兄长,那个少年,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也不会,被逼入绝境。
医官说,世子的眼疾,已持续两年。可那个少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骄傲张扬的模样,并未展露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以至于他也总习惯性的认为,他很强大,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击败他。
两年的时间,他的眼睛,究竟出现过多少次问题,他心底里,一定是害怕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