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纸,不堪一击,却足以将他的心蹂躏的支离破碎。
他强忍着喉头涌出的那股腥甜,踉跄走下御案,走到隐梅跟前,噗通跪了下去,一瞬间,泪流满面,没有怒意,没有恨意,似哀求一般问:“告诉孤,九月那个孩子,又是谁?”
那件事……终是罪孽啊……
隐梅登时心痛如绞,无颜再面对巫王饱含期待的目光,埋头哽咽道:“诞下婴儿的当夜,公主不仅不准奴婢去宫向先王报喜,还……还发疯一般,求景衡用法子抑制孩子的生长。此事违背医者之德,奴婢本以为,景衡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可最后,公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他竟答应了……”
“什么?!”
巫商震惊至极的盯着隐梅,半晌,骂道:“这个疯女人!”
隐梅无声咽下满腔苦涩,道:“最后,景衡用力金针穿穴的方法,抑制住了孩子的生长。孩子还那么小,奴婢每每见他痛苦万分,却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怨恨过公主。原本健康红润的孩子,不过半月,便变得苍白羸弱,跟个不足月的孩子似的。”
“公主只调理了不到一月,便再次远赴楚国。奴婢依旧不知道她都去做了什么,只记得,两月后的一个夜里,她突然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只有七个月大的婴儿……”
“七个月……”巫王艰难的抵住心口,失声大哭,喉间那股腥甜没了阻碍,肆无忌惮的喷流而出。
巫商大惊,这副模样,俨然是内力暴走、自断心脉的前兆,他急奔过去,忙运力抵住巫王后心,稳住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气血。
“王上……”隐梅大惊失色,愧疚的急唤一声,不知该如何应付。有了巫商相助,巫王混沌之间,终于获得一丝清明,他用力咽回余下的腥甜,目光仿佛一把能穿山破甲的利剑,狠厉的盯着隐梅,沉声道:“说!继续说!”
隐梅浑身一颤,道:“奴婢那时才知道,太殷三十六年九月,迎亲途,那位楚国公主,并没有溺水而亡,而是被王上救了起来。之后,王上没有返回巫国,并不是去巫山为楚公主结庐守墓,而是……为了照顾因溺水生了重病的楚公主……!后来,楚公主便在巫山有孕……公主抱回的孩子,正是楚公主生下的孩子!听说,那位楚公主生下孩子之后,才真正的沉水而亡。”
“当时,那孩子生了重病,又不足月,命悬一线,被王上秘密送回巫国救治。公主带人在半途截杀了暗卫,把孩子抢了回来……然后,又派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杏林馆馆主华谙的手里,顶替了楚公主的孩子……后来,先王见公主怀胎十三月,还没有动静,斥责景衡无能,硬是派了华谙等医官来南山寺助公主生产,公主怕此事泄露,才有了后来的雷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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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来独孤信将隐梅带走之后,巫商才扶着巫王在御案后坐下,叹道:“事已至此,王上也许看开些,与其为往事伤神,倒不如想想未来之事。”
巫王目光有些涣散的盯着黑压压的殿顶,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费力咳出喉头一点腥甜,自嘲地长笑起来。这些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试图找出这痛苦的源头,却无论如何也算不清那一笔笔血淋淋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