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果摸摸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是异兽,和你不一样吗?你不会害怕吗?”毕竟陈追游在觉醒阵法能力之前,只是普通人。
河堤对岸种着一排杨柳树,有风吹过,一片树叶在半空打着卷飞跃过小河,落在方果头上。
陈追游清澈的眼睛看着方果,神情格外认真:“在我心里,你只是你。”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摘下方果头上的树叶,满腔喜爱与倾慕,尽在这微小的一个动作里。
陆修和白月支沿着河堤走,刚好看到陈追游替方果拿掉头上的树叶。
“所以你这次来,是打算一直留在学校?”白月支正和陆修说话,结果发现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不禁侧过头,见陆修正盯着河对岸看,整个人周身气质一变,与刚才仿佛判若两人。白月支顺着陆修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而陆修此时给白月支的感觉,好像在生气。
白月支愣住,这样的陆修……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当年他还只是南光书院的学生,和家长辈一起去幽州陆家做客,无意发现庭院还是小男孩的陆修,居然在偷偷使用禁术——他在将自己的血,喂给一只兔子。
白月支当时很惊讶,然而陆修发现他以后,却很淡定,随意丢个阵法将那小兔子化为了灰烬,抹杀掉一切禁术的痕迹,唯独没有治愈他那只被划破的手,殷红的血滴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指尖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当初白月支看到这一幕时,还以为是陆修没有掌握治愈类的阵法,然而很多年之后,当他成为南光书院的老师,在书院藏书阁里看到一本记载陆修所使用的那种禁术的书籍时,才明白过来,能完成那种程度的禁术,不可能不会最基本的治愈类阵法,之所以陆修不给自己疗伤,是因为那禁术对布阵之人的反噬作用极大,伤口无法通过普通的治愈阵法愈合。
“不要说出去,否则我要你后悔。”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居然有那样冰冷凌厉的眼神,看得人心惊。
那是白月支第一次见到陆修,陆家这个传说的天才,当年很多世家都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觉得陆家这个孩子将来必成祸害。
然而当白月支在南光书院再看到陆修时,却发现他身上那种尖锐乖戾的气质没有了,虽然还是很冷漠高傲,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危险,而那样的陆修,也的确渐渐成为了世家子弟的领头人物。
但是在此时,就在陆修安静凝视对岸的一刻,白月支忽然觉得,当年庭院初见的那个陆修,好像又回来了。
书院三请五请,邀他入仕,陆修却偏偏要来南光书院,白月支始终想不明白,陆修他到底要做什么,在这世家与非世家争权,以异兽为主力的叛军日益壮大的时局里,陆修他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
陆修终于收回了视线,“抱歉老师,刚刚一时间分神了,刚刚您问我什么?”
白月支却摆摆手道:“还叫我老师做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是同事了。”
陆修笑了笑,“那您也是我的老师。”
方果和陈追游终于找到了食堂,这里的风格和书院整体保持一致,沿袭古礼,每人一张小桌席地而坐,器具摆设无一不精致。刘帆胡烨和霍虚月三人早已经在食堂用餐,刘帆看到方果还招呼她过去一起坐。
“我不和阵法师同席。”胡烨黑着脸看了陈追游一眼。
刘帆打哈哈道;“我们这一人一张桌,哪里同席?”
胡烨干脆起身,搬着自己的小桌子走了。
刘帆一脸抱歉地看向陈追游,“对不住了,小眼镜这人就这样,他父亲参加叛军被书院的人杀死,所以对阵法师一直有偏见,但他人其实不坏。”
陈追游本来就是好涵养,自然不会在意,但是方果的目光却一直追着胡烨,看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旁边刚好有一群阵法师学生,似乎是嫌他占了他们的位置,一脚踢翻他的小桌子,然后看着他狼狈地在趴在地上捡东西,哄堂大笑。
方果噌地站起身,向那伙人走去。
刘帆这时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脸色一变,难得没了笑容,跟着方果走过去。
胡烨的眼镜掉在了地上,正眯着眼在地上满地乱摸,引来周围更多的笑声,刚才带头挑事踹翻胡烨饭桌的男生找到了胡烨的眼镜,抬起脚正要踩,然而这一脚还没落下去,却忽然被人用力一撞,一个趔趄仰面倒在了地上。
食堂内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这人是当今副书令的外甥,叫沈运谦,最近仗着舅舅成为书院代理书令,在学校很是跋扈。
见男生被撞到,一大群人过来搀扶,男生却狠狠推开他们,阴沉着脸看刚刚冲过来撞倒他的方果,冷笑道:“哎呦,看看这是什么,又一只小畜生进了书院。”
刘帆怒道:“你骂谁畜生!”
“难道不是么?哦对了,这还有一只不是纯种的,更不值钱了。”沈运谦嘲讽。
刘帆是混血,身上同时有白泽和梼杌的血统,沈运谦这话分明是在指名道姓地羞辱他,他攥起拳头,额头上血管隐现,眼珠也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