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接过裴远时背上的道汀,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师姐弟二人跟着说话的妇人也进了村,清清好奇地张望,村落中最常见的便是墙矮而顶高的棚屋,稻草作顶,树干作柱,黄土泥灰抹了墙面,十分原始古朴。
雨已经停了,脚下的道路上铺了小石子,并不难走。
他们甫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村落中玩耍的孩童的注意,孩童们呼朋引伴,你推我搡地跟在后面,越聚愈多,渐渐有了浩浩荡荡的架势。
裴远时始终面无表情地走,没有分出一点目光给旁的事物,那群孩童不敢招惹他,都跟在了清清这一边。
他们亦步亦趋,好奇地打量这两个同族人截然不同的外来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有胆子大一些的,凑到了清清身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示意要送她东西。
清清便停了下来,只见他灰扑扑的手掌心里,有一颗圆圆的小石头,像河滩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但上面有一道琥珀色斑纹,显得有些许特别。
清清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她拿过已经被汗水浸得滑溜溜的小石子,放进了袖中,又伸出手捏了捏送礼人红扑扑的肥脸,笑着说了声:“多谢。”
于是周围的孩子都欢呼起来,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口号,他们竞相学舌:“多谢!多谢!”
清清哑然失笑,孩子们却愈发兴奋起来,他们大胆地围上前,争抢着要同她说“多谢”。带领师姐弟进村的妇人不耐,大声喝了几句,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走开,却仍不离去,只跟在后面几步外徘徊。
“哎呀,”清清忍不住对裴远时说,“你瞧瞧,他们多可爱,小孩子还是笑眯眯的才讨人喜欢。”
裴远时抿了抿唇,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清清这才陡然想起昨日师弟的小情绪,他一声不吭,背了大半天的伤者,这下子肯定把他累坏了。
她忙找补道:“师弟不笑也可爱,怎么样都可爱。”
裴远时轻咳一声,将脸转到了另一边:“知道了。”
越往里走,房屋越密集,陆陆续续的,更多居民发现了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好奇与探寻上下打量着。
在这样直勾勾的注视下,清清却没有丝毫不适,他们的目光虽无遮无拦,但没有恶意。她依旧四处张望,若对上了正看着自己的苏罗人,便大大方方地冲人家笑。
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几栋吊脚楼,它们同一路走来看到的棚屋相比,显得高大整洁了许多。
清清略微判断了下方位,这几栋楼应当处于整个村落的中心位置,里面住的人,身份不会低。
一楼用于储物或蓄养牲畜,吊脚楼真正用于生活起居的空间是二楼。在引路妇人的示意下,二人脱了鞋,踩上咯吱作响的木梯,往二楼行去。
古老的木楼处处散发着温和木香,清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上了楼,又进了一道门,眼前顿时开朗,干净开阔的厅堂内,古拉朵背对着门,正——
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手平举,俨然一副受罚的样子。
清清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很快反应过来,惩罚古拉朵的人,正坐在厅堂正中的椅子上。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肤色同其他苏罗人相比十分白净,窄小的无袖上衣下的身形单薄消瘦,全然没有同族女子的矫健。
她正看着眼前受罚的古拉朵,神色淡淡,情绪难辨。
直到引路妇人上前,同她耳语了几句,她才转过头,朝门口的二人望来。
清清瞧清了她的正脸,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虽是典型的西南少民明丽的长相,但清瘦白皙的身形为她增加了些柔美韵味。
当她注视着他们,缓缓露出一个柔和微笑的时候,更如同江南水边执伞而立的女子,宁静清婉。
真特别……
清清和裴远时走上前,按照汉人的礼节拱了手。女子并未站起,只将右手放到心口,微微点了点头。
“欢迎,远方来的客人,”女子开口,声音也清清淡淡,“你们救了古拉朵和道汀,便是苏罗人尊贵的客人,真挚的朋友。”
“你们可以同苏罗人分享茹布查卡的一切,村寨里的食物与被褥也供你们歇息。请允许我代表茹布查卡,对你们表示最真切的谢意,与最诚挚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