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在几名场工的协助下,沈戈搬到技校另一片区域的宿舍楼里。
张松的生意不顺,以前打点好的那些混混全都翻脸不认人,三天两头地找他麻烦。他没法出摊了,只剩在照相馆看店打杂的那点收入,连从前的零头都不到。
人们手里的相机多起来,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没多久照相馆的张大爷就回老家养老,张松便把店盘下来,动用了一部分积蓄将它改成小饭馆,卖卖烧烤和小菜。
他有想法,也勤,开张第一个月就开始赚钱了,店门口摆了台卡拉ok机,每天都有人过来围着唱歌,顺便点点小菜和啤酒,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关门 ,却不肯让江路来帮忙,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江路也上班了,在一家待遇很好的事业单位,宣传科。工作清闲,福利好,有保障,是个好工作。而且他是办公室里唯一的本科生,评级涨工资都会优先,前途可谓光明。
他终于长成他父母希望的样子,起码由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老父亲老母亲还是舍不得这个独生子,江卫国虽然嘴上仍然不肯让江路回家,“除非他能改掉!”但是徐燕总给他塞钱,说是江卫国默许的,“工作也是你爸爸托人找的,他就是嘴硬!路路,你就跟你爸爸服个软……唉,你啊,怎么长大了就不听话了呢……”
每月一次的电话总在最后陷入这样的僵局。
江路工作后的第三个月,他提前接到徐燕的电话,“路路!你赶紧回来!你爸爸要寻死了!”
寻死!江路听到“咣!”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猛地一颤,低头看到话筒吊挂在半空,摆动着撞上柜门。
江卫国下岗了,徐燕也下岗了,夫妻俩在同一家工厂上班,成为同一批下岗职工。
两人在家哭天抢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兢兢业业为厂里贡献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被抛弃了。
“这可怎么有脸活下去啊!”江卫国上吊未遂,脖子里留了一圈淤痕。
这已经要了他的命了,难道让他们两口子像谭平两口子那样去摆地摊吗?那都是外地人干的活,本地人去做小贩,说出去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
“四十岁的人了,除了进工厂我们还能干什么?以后我们吃什么?路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啊!本来还要给你攒钱,这下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
江路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回家,迎来的就是这样的哀嚎与眼泪。一年未见,父亲就老了,母亲也也老了,他们衰败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忧伤,这是他平生从未预见过的父母的无助与无望。
江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翻了好几个抽屉,想找些钱给父母拿过去。也许手里攥着些钱,心里能踏实些。
张松今天回来得倒早,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
他们两个同几年前都不太一样了,江路的头发越理越短,脸比之前瘦了些,越发显得成熟能干了。张松则蓄起头发,不再天天顶着个小流氓似的寸头,也不再整日穿着花衬衣和牛仔裤,而是像个小老板似的穿起了西装,看起来稳重了许多。
只是今天他回来时,发型乱了,衣服也皱巴着,江路最近对他这副模样很熟悉了,微微一怔,“又打架了?”
张松没有说话,径自坐下来对着茶壶嘴往嘴里倒茶。
江路忙给他拿了个杯子,并随口问道:“咱家的钱放哪里了?我给我爸妈拿点儿过去——”
他的话不知哪里说错了,张松忽然暴怒地站起身,将杯子重重掷到地上,“你他妈很有钱吗?cao!是!你现在可是领工资的人了!”
江路惊恐地看着他。
张松的饭馆被人砸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江路对此一无所知,就如对张松这段时间带回家的那些伤一样。
张松这个角色突然变成一个坏脾气的人,却无人敢提出质疑。
紧张而压抑的戏份在王序时而喜怒无常、时而心不在焉的指导下进行着,别人没有太大感触,凌笳乐和沈戈则有切身体会——导演的标准降低了。
拍摄进度到不可思议,冯姒、田老师夫妇、各路群演,在剧组来了又走,终于迎来剧本的最后几页——反目。
再之后的情节,就只存在于王序的脑子里,而不在任何人的剧本上了。
第100章 盼头
王序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在三件事上做错了。
第一件,是他因为和张明松置气而去了赵勇的舞会,因为他不知道人能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