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澜见他不再说话,走过来问道:“要灭口吗?我来。”
其一个杀手大约是自觉必死无疑,不屑求饶,反而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对闻衡大声怒斥道:“姓闻的,你明明就练过《北斗浣骨神功》,为什么不敢承认!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秘笈!”
闻衡无奈道:“的确没练过,你都要死了,我作甚还要骗你?”
那人哽了一下,却还不依不饶,喘息道:“你……那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功夫?世上除了《北斗浣骨神功》,怎么还会有这样威力无匹的剑法!”
闻衡听了这话,忽而瞥了薛青澜一眼,才摇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那人气得无计可施,干脆一闭眼假装自己已经死了。薛青澜疑惑地看着闻衡,极低声地问道:“衡哥,那不是你自创的剑法吗?为什么不能说?”
闻衡将指腹压在他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是不能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低头对那合眼等死的杀手道:“这满山尸首看着不像话,我留你们一命,你们将这些尸首就地掩埋后,就自行下山去罢。”
薛青澜在他身后不赞同地提醒道:“衡哥,斩草除根。”
闻衡回手拉住他,低声道:“他们错不至死,你就当结个善缘,放他一条生路。”
薛青澜冷飕飕地盯着那几个人,灵光一闪,计上心来,看似是在问闻衡,实则语带威胁地道:“要是他们存心报复呢?”
几人忙赌咒发誓,高声求饶道:“薛护法饶命!我们一定死守秘密,绝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
薛青澜嗤笑道:“了,我竟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要‘死守’的秘密,你们这是打算要挟谁?”
几人对视一眼,忙改口道:“小人愿听凭薛护法驱使!”
薛青澜这才满意,道:“我要你们连夜离开原,即刻前往海外,终身不得回归故土,否则现在就到地下去与他们作伴罢!”
他的用意极为明显,几人大骇,喃喃道:“那我们……我们不就成了……”
薛青澜道:“不错,你们刚刚是怎么威胁闻公子的,那就是你们以后的处境。不过我好歹给了你一点准备的时间,相比之下,已经称得上仁义了。”他从怀摸出一个白胎瓷瓶,从倒出六枚碧绿的小药丸,托在掌,在几人面前蹲下身来:“好了,选吧。愿意活命的,就吃了这药远走高飞;不愿意的,就地了断,等着别人来给你收尸。”
薛青澜年纪轻轻就稳坐垂星宗护法之位,除了武功过人之外,还有一手不亚于其师薛慈的使毒功夫,在江湖黑道上颇有名声,一人颤巍巍地问:“这是什么药?”
“天香积花散,服之令人肌肤生冷,喜暖畏寒,你们吃了这药,便要终生远离北方,在南方温暖之地安家。”薛青澜道,“吃不死人,放心吧。”
六人面面相觑,在逃命流亡和束手就死之间摇摆不定,薛青澜没那么多耐心,催促道:“我数三下,再不选,你们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其四人看来实在怕死,立刻抓起药丸往口送去,另外两人见状,不由得也心生动摇,默默取过药丸吞下。薛青澜拍拍手,微笑道:“这就对了。过半个时辰,你们身上穴道自然会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往后若再被我撞见,就别怪自己命薄了。”
他恐吓完毕,扶着膝盖站起身,对闻衡道:“咱们走罢。”
两人身影飘飘摇摇消失在黑暗的山道尽头,那六人委顿在地,长吁短叹片刻,忽觉脸上一凉,豆大雨点从天而降,很将他们浇了个透,其一人突然道:“咦,我身上忽然有了些力气,可以冲开穴道了。”
余者听他这么说,各自试过,果然服药之后丹田内息充盈,很便冲开了穴道。六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人踌躇道:“难道咱们真要听那小子的指示,替那姓闻的背锅?”
另一人道:“那怎么办,现在追上去把他们杀了?”
这些人都是久入江湖的亡命之徒,立誓后反悔早已是家常便饭,才不怕什么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可杀心刚起,其一人忽然打了个寒噤,哆嗦道:“哎哟,好冷!”
大雨来势虽凶猛,但毕竟是夏季,再冷也不可能冷得像突降大雪,可这些人却感觉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直蹿天灵盖,雨水打在身上,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都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牙齿格格打战,惊恐叫道:“好冷!好冷!冻死我了!走!”
几人此时方知薛青澜逼迫他们服下的药究竟有多么可怕,这下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熄了,顾不得打扫战场,匆匆忙忙地冲下山找地方避雨去了。
闻衡与薛青澜自然也没能幸免,刚进湛川城就被大雨淋了个正着。好在没剩下几步路,两人冒雨回到小院,闻衡把杂役叫起来烧水,打发薛青澜去沐浴,自己也洗净了一身的雨水血污,换上干净衣服,坐在房出神地想着心事。
薛青澜推门进来,见他发尾还在滴水,将身前白单衣洇湿了一块,便走过去将乌黑长发拨到身后,用布巾反复拧干,再用手指梳理整齐。这样一件小事,他做得十分认真,同今夜在山道上那个冷成白的,他们没锅也要背一口黑锅,闻衡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闻衡垂下眼帘,看到他清瘦修长的手在自己胸前晃荡,便伸手握住了,叹道:“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