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衡熟练地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替他掖好被角,闭着眼道:“一回生二回熟,不用不好意思,睡吧。”
闻衡毕竟是到及冠的年纪,又天天练剑,身形已近成年男子,肩宽腿长,平时远看不觉得,此时离得近了,他又不加掩饰,身上那股压人的气势一下子显露无遗。薛青澜与其说是被他搂着,实际上差不多整个人都埋在他怀,不光是暖,连颈上的药膏都被体温烫出了淡淡的梅子酒味。
帐昏暗,他与闻衡面对面躺着也看不清他的脸,薛青澜心百味陈杂,面上忽然一热,闻衡抬手精准地盖住了他的眼睛,声音温得已经是在哄人了:“睡,别走了困,有事明日再说。”
“嗯。”
此夜酣眠犹胜昨夜,一则是两床被子更暖和,二则是闻衡也习惯了怀抱一个人,没有半夜惊醒。最妙一点在于两床被子虽对闻衡来说有点过厚,但薛青澜是个怎么焐都始终只有温凉的体质,闻衡抱着他睡一整夜,居然也不觉得热。
薛青澜要是夏天来,他俩指不定是谁占谁的便宜。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闻衡已收拾停当,到院子里去练剑。三年来无论晴雨霜雪,这习惯都雷打不动,前两天因故耽搁,今天却不能再偷懒。没过多久薛青澜也醒了,寻到院,只见一身白衣的闻衡在朦胧晨光练剑,如同白鹤振翅而飞,人剑都是一般地飘逸飒爽,十分赏心悦目。
他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闻衡练完一套剑法,招手叫他过来:“冻醒了?”
薛青澜走到他面前,摇头道:“没事,睡够了。”
闻衡提议道:“干站着没什么意思,不如与我过两招?让我领教领教薛少侠的功夫。”
“不敢。”薛青澜拎过剑,活动手腕,笑道,“打人不打脸,师兄千万手下留情。”
两人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俱是挺拔颀长的少年郎,相对站在庭前,活脱脱一对芝兰玉树。薛青澜叫了声“看剑”,抢先出手,闻衡挺剑相迎,接了第一下便道:“尽管出招,不必留手!”
薛青澜嗤地一笑,剑光大亮,攻势陡转凌厉:“师兄这是瞧不起谁呢!”
铿地一声,两剑相撞,闻衡赞叹道:“好剑,只可惜——”
他忽然闭口,挥剑斩向薛青澜右臂,薛青澜回剑格挡,没想闻衡这下却是虚招,剑尖划了个半弧,点向他肩窝。
薛青澜问:“可惜什么?”
闻衡又一剑跟上:“没什么,这一剑出得挺好,我骗你的。”
薛青澜:“……”
“无赖!”
薛青澜被他毫不正人君子的出招气得用了全力,剑势大开大合,直朝闻衡正面攻来。他剑法只算平常,这几招却颇为高妙,乍一亮出,竟逼得闻衡不得不后退避其锋芒,攻势也缓了下来。
然而闻衡到底技高一筹,薛青澜剑招用尽,被他连戳几处破绽,难以为继,终于把剑一扔,耍赖道:“不打了!今日教不了你了!”
闻衡收了剑,过去替他拾起地上铁剑,含笑揶揄道:“才几招就认输?这放弃的未免也太了,还是说少侠故意让着我呢?”
薛青澜毫不退让地挖苦回去:“岂敢岂敢,知道你是一代剑圣,剑还你,我不配拿这个,就该掰根树枝耍着玩儿。”
一言落罢,两人同时破功,笑了半天才停下。闻衡归剑入鞘,问他:“刚才有几式使得好,神完气足,是你师父教的?”
薛青澜略一迟疑,答道:“算是……我的另一个师父。不过我学得不好,也没学全。”
闻衡从刚才拆招里就知道他学得杂乱,内功也不合适,心想薛慈到底只是个郎,没得教坏好苗子。薛青澜如今武功还算可以,纯粹是天赋好,学到什么都能使出七八分来。
他没再追问剑招的事,反而道:“不怪你。你资质上佳,只是没跟对师父,有些浪费天赋。”
薛青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接着他的话戏谑道:“这话说的,难不成师兄还想让我改换门庭,真来给你当师弟?”
闻衡略一沉吟,居然没否认,反而道:“这么想未尝不可,你要是不嫌弃,这两个月我来教你如何?”
薛青澜先是一怔,继而失笑:“我……师兄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兴致?”
闻衡道:“你体寒畏冷,不是药石能医好的病症,最好是修练一部上乘内功,借此固本培元、调和阴阳。此事宜早不宜迟,眼下看来,你师父恐怕教不了你,你又不是纯钧弟子,不便将本门功法传授给你,我倒还知道一些别家内功,不犯忌讳,用来教你最合适不过。”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薛青澜的脸色,又道:“我这不是一时兴起,你不必急着回答,仔细考虑好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