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低着头的,他的精神体在旁边已经把不听话的小蛇卷好,往帐篷里拖。
小丢尾巴微微翘,修长的颈部缩好,试图从同类的身体里挣脱出来,但蛇类的肌肉实在太有力气了,最后它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度很高的火越来越远,被拖进了黑乎乎的帐篷。
它腹部的鳞片上还是湿润的,只要一挤,就能挤出透明的液体来。
宋捡把蜜熬粘稠,担忧地看向帐篷。他不知道该怎样劝哥,哥从小就被扔掉了,那匹黑色的头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哥的父亲。“要是咱们把肉块儿弄成肉泥,强塞给它呢?”
周允把烤熟的肉翻过来,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哥不说话,是心情不好,宋捡也不敢再叨叨,专心致志地做小木棍糖。等第一根糖做好的时候,肉也熟了,周允先吃,吃过一口之后才给宋捡,并且把剩下来的生肉,扔进了狼群里。
次头狼会分配好食物,狼群这几天很兴奋,因为有几匹母狼马上就要生了。
周允也很兴奋,因为这是他成为头狼之后,第一次扩充狼群的数量。他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狼能变回一百多匹,由不同的狼群家庭组成,强大,温馨,再也不用分开。
“哥,张嘴。”宋捡把一根糖塞给他。
周允张嘴叼住,表情有些不好,太甜了,哪怕变成向导他也不喜欢吃甜。“你做这么多干什么?”
“留着啊。”宋捡已经做好了十几根,爱惜地收好,“再过几个月,等咱们回了营地,小灵姐的孩子都出生了呢,我把糖带回去,给他们吃。”
周允叼着木棍,解开了扎了一天的辫子,笑得无可奈何。
还好小狗不会生,否则一定每天夜里缠着自己,一窝接一窝地生。
不过那样……周允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好像也不错。可以像养狼那样,把小狗的小狗都养大。
等他们吃过晚饭,狼群已经围绕着帐篷躺好,每一匹狼都找到了合适的休息姿势。他们只点了一堆篝火,就足以应对荒漠里的野兽,再没有什么会被狼更凶狠。
这里离水源很远,今晚他们只用水洗脸、漱口。外面起了好大的风,让宋捡感受到了寒冷,一旦入夜,沙漠就翻出另外一面来冻人。
可是他们的小帐篷里,却是温暖的。
搭帐篷的布是双层,外面有一层兽皮,是张牧给的。地上铺着的毯子又软又厚,哪怕宋捡把衣服全部脱光,都不会被冰凉的沙面冻着屁股。
他真的全部脱光了,反正这里很暗,没有任何人造的灯光。周围躺着的是那几匹受伤的狼,哥还在往黑色的狼的嘴送水。
“哥,它喝吗?”宋捡抱着一包果子,爬过来,脖子上还拴着麻绳,没有解开。
“不喝。”周允虽然把水滴到它的舌头上了,可狼没有往下咽,“它再这样,撑不了多久,很就会死去。”
宋捡跪在狼的边上,摸了摸它干枯的皮毛,皮肤之下,它曾经强壮的身体只剩下骨头似的。“哥,它好瘦啊。”
“只要再过两天,它就要死了。”周允也摸它,曾经这身皮毛那样光亮,现在像野草丛一样干硬。
宋捡拿着果子,这些都是他们一路上摘的,他把果子的汁水挤出来,往狼的舌头上送,可是黑狼竟然艰难地挪了挪头部,躲开了,它不要。
“张艺的手术,很成功。”周允用手覆盖了黑狼的眼皮,这底下已经没有眼球了,只剩下两个深深凹陷的眼窝,“它的眼球没有了,鼻子上被散弹射伤的地方也开始愈合,但是它不想这样活着,作为一头什么都看不见的猛兽。”
“那怎么办啊?看不见也可以活着啊。”宋捡好着急,“我小时候就看不到,小丢……小丢受我的影响,也没有看清楚过,可是我们都活着。哥,你想想办法救它。”
“没用的。”周允太了解狼了,“它曾经是最强壮的头狼,习惯了凶猛和夺食,它有它坚守的信念,没有人能够替它做主。”
“那……要是咱们硬塞给它呢?”宋捡出主意,“咱们掰开它的嘴,一定可以把食物喂进去!”
周允把黑狼的头部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不舍地看着它,如同要亲眼送走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同时,他也敬佩它的灵魂。“狼有狼的生命,我没法替它做主,替它做决定。它们是属于沙漠的生命,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宋捡一下失落起来,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黑狼的离开。
“无论它是明天开始进食,还是继续绝食等待两天后离开,我都尊重它的选择。”周允捧起它,深深亲吻它的颈毛,“狼是自由的。”